——杜宣木忽然很想念那把剑。
沁凉的剑柄,jīng巧的剑身,和那道如同寒月一般的锋芒。
但凡习剑之人见到那剑,一定都会爱不释手,他却这么轻易地就还了回去,实在是有点吃亏了。
杜宣木一边想着,一边就这么躺了一夜,也不知道中途到底有没有睡着,只是后来发觉天亮了,于是就起来了,不觉得睡得有多好,但头脑却比前几天都要清醒。
头脑清醒,心中亦是清明无絮,这种感觉,他还是很喜欢的。
岳夫人仍在隔壁睡着,她未曾习武,没有过人的耳力,杜宣木大大方方地离开,她一点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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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花门,先要穿过临安城。
这天似乎比前日冷,而且还冷了不少,晨曦微露,林中叶色浅淡,沾衣yù湿,杜宣木走了不多时,终于入了城门。
时至清晨,城中行人稀少,一路薄雾未散,偶见小贩开始支摊摆卖早点,杜宣木这才觉得,自己真是起得早了一点。
……不如吃个早饭再去罢。
空气中带了些乍暖还寒的冷意,可早点铺子一摆开,热气很快便蒸腾起来,冷热jiāo替扑到脸上,呼吸也跟着一松一紧,杜宣木就近找了家铺子,叫了几样还看得上眼的早点,还没吃上几口,街的一端来了支绛衣短打的队伍,前后大约十几个人,呼啦啦涌到这铺子里坐下,前前后后地也叫起早饭来。
杜宣木看着这群人,觉得衣衫颇为眼熟,小棚此时里又进来一名个子颇高的男子,他将腰上的弯刀解下,凑着一桌坐了下来,正好对上杜宣木的脸,先是一愣,继而抱拳笑道:“杜宣木,幸会!”
杜宣木看了他一会儿,恍然道:“我记得你,你是上次在谢家和鹿梨散切磋的人。”
那男子笑道:“让杜大侠见笑了,在下腾垣,现今在谢家做个教头,教下人们些武打本事。”
“哦。”
杜宣木跟他们也没什么话说,只象征xing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可是不知怎的,腾垣打完这声招呼,却时不时抬头盯着他看一会儿,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他不说,杜宣木便懒得问,不消片刻把东西吃了个gān净,起身就要离开,腾垣这才忍不住了,终于问道:“杜大侠这是要去哪里?”
看他憋了半天,却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杜宣木皱了皱眉,但也照实道:“吴楚花门。”
众人霎时一片低呼,腾垣的眼睛却亮了一亮,笑道:“果然不愧是杜宣木,明知山有虎,还敢向虎山行——”
杜宣木却是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山有虎?”
腾垣一愣,道:“杜宣木,这事你难道不知道?”
杜宣木道:“有什么事直说。”
腾垣忙道:“昨日花门那出传来消息,说你与吴楚凶门有什么血海深仇,现在正和凶门一起满世界找你呢!”
这话一出,像是道霹雳当头劈下,杜宣木脑中登时一片空白,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愣愣道:
“……昨日?”
——昨日自己离开之时,还不都是风平làng静的么?怎么睡了一觉出来,这本应被死守的秘密竟然就被抖了出去?花门也跟着凶门一起出来捉拿自己了?
“正是!”腾垣看他这副表qíng,忙又道,“杜宣木,你若有什么顾忌,尽管到谢家去!那邪门歪道的吴楚七门要杀你,武林盟这边断不会答应!”
他目光激昂炯炯,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好像自己掌着多大的权似的,杜宣木低头看他,心中虽仍对此变故惊疑万分,但也变得沉静了许多,只轻笑道:“多谢挂心,杜宣木心领了。”
他说完这句,抬脚yù走,腾垣又道:“杜宣木现在要去哪里?”
杜宣木道:“吴楚花门。”
腾垣张了张嘴,还没来及说话,杜宣木已经代替他道:“现在你才可以说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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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变故来的突然,确实是意料之外。
好在经过这一晚的思忖,杜宣木心中的顾虑已经少了许多,也冷静的很快。
他仔细想了一想,觉得这秘密自从被洛甘棠发现时起,便注定有一天会bào露,只是bào露的时间可早可晚,这一下措手不及,只是来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