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山路尽头,远远望去,平地豁然开朗,杜宣木姑且忍气吞声,一口气走完了这最后着段坡路,松开手,冷声道:“自己走!”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去,洛甘棠任命地叹了口气,收起扇子,自食其力跟了上去。
再远些能望见一处简小客栈,门前挂的灯笼虽褪了不少颜色,但设在一片树林之中,仍旧显眼得很。腾垣果然已在在哪客栈门口等着,见二人如约前来,顿时欣喜不已,不等两人走近,他已经赶着上前来,不识时务地帮洛甘棠推起了轮椅。
毕竟是武夫出身,察言观色的能力差了些,没看见杜宣木面露不善,这八尺的汉子还自以为热qíng周到,不忘火上浇油地说了句:“洛门主辛苦了,这一路上恐怕很热吧?”
殊不见他身上一点汗都没出,洛甘棠忍笑道:“不辛苦,心静自然凉。”
杜宣木瞪了他一眼,黑着脸进了客栈,这等时节,山下路人也不多,大堂里空空dàngdàng,腾垣这一行手下大概七八人,一水的深色短打,一桌坐不下便分占几处,正在隔桌闲聊。
有两人没有穿谢家那身衣服,而是一身浅姜色的长袍,也明显不是武者的打扮,杜宣木定睛看去,大的那人大约五十岁上下,正与那群谢家弟子相谈甚欢,小的则不过十五六岁,殷勤地添茶倒水,大概个是随行的仆童。
注意到杜宣木进门来,大的那个起身拱了拱手,杜宣木正在发愣,腾垣跟着进来,主动引见道:
“这位是泸州的卢家三老爷,前日听说江州镖局的李副镖主遇刺身亡,卢老爷听闻好友噩耗,此番专程赶来吊唁,正巧遇上了我们。”
“泸州卢家,”杜宣木道,“听闻卢家三代,每代必出一名神银枪,一名神算子,一名神仵作,既然是三爷,想必便是神仵作?”
卢先生摇头笑道:“不敢,卢家神仵作如今已是我家三侄儿,只是这次旧友遇袭,卢某虽学艺不jīng,好歹也能为调查李兄的死因尽些绵薄之力。”
杜宣木不置可否,只道:“江州离此地不远。”
“所以,腾教头肯定已打算好了带我们去江州镖局,”洛甘棠手里玩着那把扇子,开心道,“我看那边门口的马车都雇好了,不多不少正三辆。”
腾垣尴尬道:“洛门主所言不错。”
杜宣木听闻,吃软不吃硬的毛病又冒上来,反感地皱眉道:“我何曾说过要与你们同行?”
洛甘棠笑道,“要查案子,这附近出了事的地方就数江州离得最近,我们两人走不快,要去别的地方,指不定中间又会多死人。”
杜宣木一句“他们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到了嘴边,稍一犹豫,没有说出来。
洛甘棠继续道:“更何况我们快没有钱了,剩下的路费恐怕走不了多远,不如让别人出钱。”
杜宣木道:“要是把你的轮椅拆掉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
“那你就只能背着我走了。”
“我会把你也一起卖掉。”
说得虽然gān脆,杜宣木却还是笑了笑,转向腾垣道:“去江州要多久?”
腾垣忙道:“雇了几匹快马拉车,若是现在出发,用一下午就能到了。”
杜宣木点了点头,抬脚出门去看那些马车,洛甘棠一转轮椅跟上去,不知怎的就跨出了门槛,行动自如如履平地,腾垣看得一愣,追上前去,只听他认真地道:“卖我的话,恐怕连一顿饭钱都赚不够。”
杜宣木头也不回道:“但是留着你却会làng费很多顿饭钱。”
腾垣看洛甘棠笑得悠然,杜宣木也没有一丝动怒的意思,不禁咋舌道:“能和杜宣木这么相处的人,洛门主恐怕是第一个。”
一个是吴楚花门门主,一个是闲散名侠,之前从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关系,但就在一个月多前,先是听说了凶门对杜宣木下的追杀令,又听说吴楚七门内讧,花门门主遭了凶门门主挟持,继而竟被杜宣木救出的消息。
腾垣不禁想,也许是这两人命中有缘,一见如故。
洛甘棠懒洋洋地以手托腮,眯眼望着杜宣木的背影,笑道:“那是自然。”
可是,再想想腾垣的那句话,洛甘棠虽然仍是在笑,笑意却若有所思地固了起来。
——“只有一个”,听起来还是会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