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反复jiāo错,早已失去时间的观念,直到身体中的叫嚣终于累积到了极限,脑中忽得一阵纷乱,觉得整个人真的已经融化了,融到他的身体中去了。
再回神,呼吸尚未能平,竟是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眉角贴上了一吻,涂昔努力睁开眼睛,发现头恰好正埋在他的颈窝里。
“总觉得你身上好香,为什么?”孟仟愈问道。
还没从之前的空白中恢复过来,涂昔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一副失神的样子,孟仟愈大概也理解是怎么回事了,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温声道,“那就睡吧。”
涂昔顺从地闭上眼睛,很快便沉入了睡眠。
****
屋外风声更响。
本应是睡得安稳而舒心的一觉,涂昔却在中途醒了,心中有些莫名的忐忑,他禁朝孟仟愈怀里靠了靠,重新闭上眼睛。
倚住对方身上的温暖,算是稍稍安定下来了,然而没过多久,那种不安便重又袭上心头——隐约中听到呼唤,一声连着一声,虽模糊不清,却是绵延无绝。
记得五年前的一个晚上,自己也曾遇到过这样的qíng形。涂昔忽然想起了什么,愣愣地坐起身来。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孟仟愈也跟着醒了过来,窗外天色未亮,却见他坐在那里,不禁关心道:“怎么了?”
“……先生,”涂昔喃喃道,“我得再去看看。”
“现在?”窗外风声呼啸,孟仟愈见他神qíng凝重,皱眉道,“可有什么不妥么?”
“……只是感觉。”
涂昔含糊地应了一句,开始穿衣起chuáng,孟仟愈忙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
“好。”
回来之前明明还只是微风拂面,现在却已成了大风飞扬,阵阵水汽扑面而来,果真是雷雨的前兆。
头顶的月亮已不知所踪,院中于是更暗,两人挑起一盏灯朝先生的院中去,灯火被大风chuī得明明灭灭,让人看得好不揪心,走了不久,二人终于进了屋子,顶风关住房门,孟仟愈提灯朝卧房中一照,竟瞬间脸色大变,愕然无语。
涂昔望见他的表qíng,心口顿时一紧,连忙抢进屋中,只见老先生斜倚在chuáng头,朝他们无力二人一笑,神qíng依旧和蔼,却是形容枯槁,面色灰白。
“先生!?”涂昔倒抽一口冷气,几步扑向chuáng边,先生却仍旧朝他一笑,弱声道:
“我竟能撑到你们前来,已是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那意思,确实是到了灯尽人亡之时了。
“不可能……”涂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之前,先生明明还……”
一句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前夜见老先生谈吐清晰,他还以为已经恢复了许多,不消半宿竟变成了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可他却忘了,那时自己明明听得老先生呼吸微弱,却最终没有帮他把脉。
老先生似已无力动弹,气若游丝道:“我正惦记着,那故事还未跟这小友讲完,你们却真的都来了。”
孟仟愈呆呆道:“是。”
孟仟愈年幼丧母,尤记得当年母亲病重卧chuáng,生命日渐消磨,直至面目憔悴,旁人竟不忍观,其间辛劳痛苦历尽无数,而他也正因为此,在她死后多年,仍旧对她敬重有加,可此时见了这先生的模样,心中比那时更为震撼——从未见人能撑到如此地步,明明已经是一个死人,到底为何能苦撑至此?
“先生?”涂昔听闻此言,猛然起身道,“先生难道还跟他讲那故事?”
老先生叹气道:“现在若是不讲,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涂昔仍是不信,伸手便去按他脉门,兹一触上,不禁愣住。
——手腕间一片冰冷,也几乎失去了任何搏动的迹象,若不是老先生还能说话,涂昔一定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避过涂昔惊愕的目光,老先生冲孟仟愈道:“你坐近些,我把剩下的故事讲与你听。”
听先生说了这话,孟仟愈即刻回神,恭恭敬敬道:“是。”
涂昔回头看他一眼,孟仟愈却向他摇了摇头,目光笃定认真,不容反对。
涂昔咬了咬牙,虽有万般不甘,却也只能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