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笑了笑,笑容中不免有些讽刺之意:“冷云漏网之鱼,蒙林瞳殿下开恩,在林府混口饭吃。”
龙广明显地不相信他的话:“兵变你并未参加,何谈漏网?为什么不回银海?你刚才叫的又是谁?”
冷云脸色微微变了,冷淡地回答:“冷云无名小卒,银海本也无我一席之地,既然不能衣锦还乡,自然只好另寻栖身之地。”却避开了最后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大家僵了一会,忽然一只蝴蝶翩翩自花丛上飞过,枝叶摇动了一下,有个人自花丛里爬了出来。一袭黑衣,瘦骨支离,瞪着一双漠然的眼睛,正是李浣。他好象没有看到眼前这些人,眼睛只盯着那只蝴蝶,摇摇晃晃地跟着往前走。龙广怔了一怔,蓦然一脸狂喜:“浣儿!”
可是李浣充耳不闻。对他而言天地万物似乎都不存在,存在的只有那只彩色的蝴蝶。龙广叫了一声,立刻发现了不对,试探着伸手去拦他:“浣儿?是你吗?”他伸出的手阻挡了李浣的路,李浣还仰着头看着蝴蝶,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他的手臂,依然往前走。龙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qíng不自禁抓住他的衣角:“浣儿!是我。”
李浣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反过手来很不耐烦地把衣角往外拉,好象他的衣裳是挂在了树枝上。一双眼睛仍旧痴痴迷迷地望着蝴蝶。
龙广脸上的表qíng像是被人迎面抽了一鞭,慢慢地一根根松开手指。李浣把自己的衣角拉出来,立刻就跟着蝴蝶向前走,甚至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冷云冷冷地看着他们,这时才走过去,跟在李浣身边,一面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一面轻声叫他:“欢儿,欢儿—”
不知叫了多少声,蝴蝶飞过了院墙,李浣才把眼光慢慢调回来,漠然地投注在冷云脸上,好象在看一段木头。冷云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柔声说:“喝粥。”
李浣漠然望着他,并没有听懂,或者也根本没有听见。冷云也不着急,停了一会,用勺子轻轻碰碰他的唇。李浣开始不动,但在冷云耐心的触碰下,终于微微张开嘴,让冷云把勺子放了进去。冷云笑着用手绢拭去他嘴角溢出的汁液,轻声说:“欢儿乖,咽下去好不好?”他放下勺子,用手指轻轻自上而下抚摸李浣的喉头,半晌,李浣喉结上下动了动,咽下了那口粥。
龙广呆呆地看着,脸上的表qíng惨不忍睹。但我却知道,李浣现在比起以前已经好得太多了。记得我回到天城刚看到他的时候,他只会呆呆地坐着,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的反应。但现在,他已经对冷云的声音有了一点反应,虽然他看冷云的目光像在看一段木头,但他至少已经在“看”了。
冷云又舀起一勺粥送到李浣嘴边,继续刚才的过程。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他现在失去了一魂三魄,就是这样子了。”
龙广的声音如同一团荆棘堵在喉咙里:“为什么,他怎么会—”
冷云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说下去:“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忘记了所有痛苦的往事,可以永远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至少,比魂飞魄散要好得多。”
龙广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鲜血慢慢地顺着指fèng渗出来:“你,你一直陪着他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冷云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用丝绢拭去李浣嘴角的残汁,淡淡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难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龙广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被人刺了一刀。冷云仍然不回头:“他现在有人照顾,不会受委屈,你也可以放心……”他还没有说完,李浣不知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一口粥含在嘴里就转过身走开了。冷云端着粥碗跟了上去。龙广对着他的背影,终于能完整地说出话来:“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决定他的生活?”
冷云的步子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便加快脚步走在李浣身边,淡淡抛下一句话:“因为你与紫河龙女成婚之时,已经自己放弃了这权力。”
龙广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李浣在跨过园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冷云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他瘦瘦的腰,再也没有放开。
龙广的肩头慢慢垮了下去,冷云和李浣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他,他仍然在看。然后,低声的,几乎不可闻的说话:“我去冥界找过,希望能找到他的魂魄,但是没有找到……”他的声音很轻,反反复复地说着这两句话,直到林府东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