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书院后面的围墙上翻了出去。因为是在天界与人界jiāo际之处,书院晚上是不允许学生出门的。归平当然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偏叫我晚上过来?
藏书阁的门微微开着一条fèng,我悄悄推门进去。里面没有灯火,黑黑的。我轻声叫:“归先生,归先生?”
没回答。侧耳细听,也没有呼吸之声。我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忽然嗅到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腥味。似乎是从楼上飘下来的。
藏书阁共有三层。归平说过,第二层我可以上去,第三层则是绝对禁足的。但是现在,那淡淡的腥气正是从第三层上飘下来的,尤其我现在站在第二层上,气味更加浓厚—那似乎是血腥气!
我深深吸气。不错,血腥气中夹杂着归平的味道。的确是他在上面没错。我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举步向第三层走去。
砰,我摔倒在地板上,身下,似乎压着一具软绵绵的东西。
“什么人!”窗外传来厉喝,窗户猛然被推开了,月光从左右两扇窗户照进来,照着我扑倒在地上,身下压着一具尸体—归平!
双臂猛然被人拧到身后,我顾不上剧烈的疼痛,只顾盯着地上的归平—他的脸色白中透青,眉心泛着黑气,嘴唇红中带紫;也许是刚死去不久的缘故,咽喉上的两个牙痕流出的黑血尚未凝固。那双眼睛还半睁半闭,似乎死不瞑目。
外面热闹得厉害。神殿里平常走遍所有的屋子也遇不上几个人,今晚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人。门推开了,刚才抓住我的两个守卫分立在门两边,手上的火把照亮了走进来的人:有大祭司,有神殿的两个司事,还有书院的几位先生。龙绯跟在最后面,看到我被吊在半空,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水生—”大祭司低沉地开口,“神殿的守卫刚才发现你在藏书阁,同时发现归平司事的尸体,是不是这样?”
我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石林书院晚间禁止学生出门,藏书阁也禁止非神殿中人踏入三楼,你知道么?”
我再点头。当然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陷阱。
“那你为什么夜晚进入藏书阁?”
“是归先生让我来的。”
“归平?他让你到藏书阁三层?”
“不,他只让我今晚过来。我到了之后,嗅到血腥气自三楼飘下,这才上了三楼。”
“他为何要你今晚到藏书阁来?”
“我不知道。”
“胡说!”一个司事已经按捺不住,“神殿晚间不允许外人进入,归平岂会不知此理?再说归平乃被蛇咬毒发身亡,除了你还有谁!”
好了,现在我知道了,这绝对是个陷阱!只是归平为什么要我来呢?
“水生,”大祭司的声音倒还平和,只是一点温度也没有,听来更觉心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须得说个明白,否则,谋杀归平之罪,最大的嫌疑就是你。”
说个明白?我说得明白么?若我能说明白,这个陷阱岂不是白设的?但是,为什么要对我设陷阱?我得罪过谁?
“大祭司,”龙绯抢上一步跪下了,“水生在书院呆了半年多,大家对他也都熟悉。他本xing善良,对归平司事一向尊敬,怎么可能弑师?请大祭司再查此事。”
“藏书阁哪里来的蛇?即使有条普通毒蛇,又怎能咬到归司事?除了这条毒蛇,还有谁!”刚才发话的司事愤愤不已。
秦夫子咳了一声:“大祭司,秦某只是一介凡人,本无此资格cha口,不过水生毕竟也是秦某教过的学生,多少有几分了解。若说他调皮捣蛋,容或有之,若说杀人弑师,这个,实在难以令人相信。此地乃是天界与人界jiāo际之处,一向有些混乱,这件事qíng,秦某愚见,还是再仔细查查再下结论的好。若是认为水生难脱嫌疑,倒不妨将他关禁起来,但这结论,还请斟酌。毕竟这是一条人—咳,那个命……”
可怜的秦夫子,原来是个凡人,难怪说得这么尴尬。我的命,当然不是人命,但要说蛇命,好象他又说不出口。
“是是是,秦夫子所言极是。”龙绯看到还有人替我说话,不由大喜,连声附和。可怜的龙绯,自从我到了书院,给他找了多少麻烦,现在还连累他为我跪在这里。难道我就是拖累别人的命?从前在碧波潭,是李浣给我收拾闯祸的摊子;后来天城,又是林瞳跟在后面想办法收场;现在,又是龙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