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他还在熟睡,任鹏飞正yù退下,便听得一声沙哑声音说道:「别走。」放开手抬头,看了不远处的人一眼,聂颖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你过来看这个。」说完,疲惫地把背靠在围椅上,合上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任鹏飞在原地顿了片刻,才默默走过去。
桌上放着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锦盒,任鹏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当打开盒子一看,却不由愣住。
静静躺在锦盒中的,正是当初在蜀州时,为换回女儿的救命药材不得不jiāo出去的那些契纸,渡厄城将近一半的土地和生意全在这个盒子里。厚厚的一摞,然只需看一眼,任鹏飞便能知道是什么。
任鹏飞沉默良久,终还是把盒子盖回去,里头的东西一张未动。
「企图吞并渡厄城,在城中设下暗棋,并买尽药材以你女儿bī迫你jiāo出这些契书的事qíng,全是我指使人gān的。」聂颖闭着眼睛道。
手从盒子上移开,任鹏飞淡淡道:「你娘曾说过,这些事qíng她才是主谋,与你无关。」「就算我把京城的人都杀了,我娘也会这么说。」聂颖慢慢睁开眼,嘴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所以任鹏飞一直没有完全相信。当初华夫人身在京城很多事qíng鞭长莫及,并且在与幕后黑手较量的过程中,很多事qíng往往赌的就是谁下手更快,可明显对方总是更快一筹,若是在京城的华夫人,就算飞鸽传书也不可能赶得及。
但华夫人与这件事依然脱不了gān系,毕竟一点一点吞并渡厄城需要的权势与财富非一般人敢想,若没有她鼎力相助,至少目前聂颖没有这个本事。
这对母子,都把事qíng推在自己身上。
聂颖偏头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阳光,「后来我用计引你来京城,便是想调虎离山。此时已经风雨摇曳的渡厄城若再没有你亲自坐镇,要想拿下,已非难事。」任鹏飞当初没料到聂颖便是幕后主谋,尽管明白他一离开会让敌人有机可趁,但女儿命在旦夕已经不容再拖延,衡量之下,终还是把一切都jiāo给弟弟和亲信,选择北上京城为女儿求医问药。
到了京城意外察觉聂颖便是曾经的小江时,他才明白自己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可当时已不能就这么回去,只好急忙写一封提醒的密信掩饰成家书送返。现在尽管他人在京城,可通过来往书信,渡厄城如今的大小事qíng他依然能够清楚了解,好比当初困在万恶谷时,托哑姑送信出去趁机安排城中事宜一般。
相对那时万恶谷中的封闭,在华府他传送消息更为方便,所以人虽在此,却不代表他不知道渡厄城中发生的事qíng。
也因此他知道一件事,那便是他以为会发生的事qíng一直没有出现。他给了弟弟以及亲信十二万分的警示,并苦思迎对之策,可接下来,聂颖却像是失了兴趣一般,再没有对渡厄城采取任何手段施压。
当初答应住进华府随侍聂颖左右,原因是为了女儿,可多少也存了这么点心思,想着能不能从聂颖这边探出些什么,以改变渡厄城敌暗我明的弱势地位。
可从他进华府到现在,聂颖在处理渡厄城的事qíng上一直令他摸不着头脑,非但没有探出半点有用的消息,渡厄城那边也没再发生什么事qíng。
正当任鹏飞百思不解时,聂颖便拿出了这么一个盒子,看见熟悉的东西,任鹏飞没有任何喜悦之qíng,心qíng不知为何反而更为沉重。
等任鹏飞抬头去看聂颖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然落在自己身上,瞬也不瞬地望着。
聂颖哑着声音认真地问他:「任鹏飞,如果你女儿的身体完全好了,如果我把这些东西全还给你,并保证从此不再找渡厄城的麻烦——你,会不会留下来?」任鹏飞微愕,半晌无声。
聂颖用力抓住两边的扶手,嘶哑地低吼:「你说啊!」任鹏飞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望进他的眼睛答:「不会。」跟前那个人就这么呆住了,怔怔地望着他,视线落在盒子上,蓦地伸手取回抓住,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呵,是吗,不会……是吗……」聂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扯着唇冷笑,「那我何必再顾忌你的心qíng,给渡厄城留一条生路?到时候,你是想走也走不了!」说完,抱着锦盒便走,任鹏飞在他快走至门前时,开口道:「聂颖,你是在bī我,还是在bī你自己?」回答他的是聂颖一脚把房门旁边的花凳一脚踢翻,栽着正盛开的墨兰的花盆倒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