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作者:七六二(167)

2017-09-17 七六二

  岑非鱼却懂了,答道:“中原地大物博,华夏源远流长,匈奴人只晓得烧杀抢掠,纵使能征服中原的土地,也无法征服中原的人心。试想,让匈奴人入主中原,他们能否经营好这块肥沃的土地?想也是不能的,中原会变成另一个荒凉的塞外。岁月光影如河流向前,万事万物都在发展,匈奴人不能包容我们,而我们却可以教化他们,从而一同发展,让彼此都过上好日子。子曰‘见贤思齐’,匈奴人与中原融合,不是谁被谁征服,而是他们的进步。也许咱们这一世,都见不到这一天,但我相信,往后会有的。”

  白马点头,道:“明白了。”

  他不仅明白了岑非鱼的话,更明白了,自己并不完全认识面前的男人,他懂得真多,想得真多,他确确实实是极出色的人物。有那么一个瞬间,幻想中的大英雄岑非鱼,与面前嬉皮笑脸的二爷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人。

  “二位爷,请慢用!”

  两人说得高兴,不知不觉间,店家已经把菜买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岑非鱼举着筷子,仍在念叨。他夹起一条猪耳朵,自然而然地喂到白马嘴边,“尝尝,软糯香苏,跟你一样。”

  白马自然无法拒绝,两口吃完,“你的耳朵可真好吃,多谢杀身成仁,可你不用喂我。”

  岑非鱼大口大口的吃面条,半点没有大侠的风范,道:“我是怕吃之前不喂,等你吃上了,就更没机会喂了。”

  白马微微报赧,“我有手有脚,又不是女子,何故要你来喂?”

  “谁说女子就一定要人喂?”岑非鱼摇摇头,“这世上有许多问题,原就没有答案。譬如说,我为何会爱上你?你又是何时看上我的?我的手自己动了起来,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qíng。”

  白马没了脾气,不再与他纠缠,开始埋头苦吃。

  岑非鱼说得没错,这世上许多事,原就是没有道理的。

  白马低着头,几乎已经把脸埋在碗里,吃得两颊鼓鼓的,不断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饱饭一样。

  “说来也是奇怪,”岑非鱼吃得快,却并不多,东西几乎都朝着白马碗里夹,一面给他拍背,一面劝他慢点吃,“若是平时见了哪个美人儿,像你这般不要命地吃,纵使再美,没有仪态,也与野村农妇没有两样,爷定然立马就丢盔弃甲。可见了你,我却从不觉得丑陋,只想给你多夹些菜,让你吃饱。我这不正是将你当成心上人了?”

  白马的发带丢了,一头微微卷曲的柔软的红发披散着,因他是胡人,并不显得奇怪。此时,他的头发被油灯的光照着,显得一颗脑袋毛茸茸的,埋头拼命地吃,那模样好似临刑之人在吃最后一顿。

  岑非鱼停了筷子,怪心疼的。

  白马已没工夫说话。

  岑非鱼生怕他噎死或者撑死,扯着他的衣领,把白马提了起来,让他缓缓,道:“歇歇,没人跟你抢。怎、怎么了?”他把白马扯起来后,才发现白马脸上有一星水光,“怎么像是要哭了?”

  白马两眼通红,嘴里含着好大几片牛ròu,腮帮子鼓鼓的,已经酸得咬不动东西了。

  岑非鱼大手分开,轻轻掌着白马的下巴,对他张大嘴,发出“啊——”的声音,柔声道:“吃不下就先吐出来,待会儿再让人买去,不用给我省钱,爷穷得只剩下钱了。来,吐出来。”

  白马含着一嘴的东西,摇头,再使劲,用力把东西一口气吞了下去,喉咙鼓胀,像是一只吞不下大鱼的鸬鹚,活生生把自己眼泪都bī了出来,“多谢,二爷,岑大侠。”

  岑非鱼被他吓得双目圆睁,一个面目白皙的羯人小孩,柔软的脸颊尚带着稚气,两眼通红望着他——这约莫是他活了三十年,亦不曾见过的场。

  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索xing两手一左一右,捏住白马的脸颊,继而一顿胡乱掐捏,打趣道:“揉揉就好了,好了好了,几顿饭吃不穷你二爷,哭哭啼啼是个什么脾气?莫说一顿饭,就是养你一辈子,也吃不垮我。”

  白马把他的手甩开,咕哝道:“傻……”

  他的声音太小,岑非鱼未能听清,问:“什么?”

  “我会报答你的。”白马语气坚定。

  岑非鱼摇头晃脑,吃了粒花生米,“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