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殊时本yù离去,但发现阿九的额头滚烫,怕她半夜出事,便将椅子搬到chuáng前,烧了热水、沾湿布巾,为阿九擦汗,再把布巾叠好,放在她额前。
孟殊时放下布帘,准备坐回椅子上,却忽然被阿九拉住。
阿九身受重伤,不知服了什么药,浑身发热、神智模糊,死死地拽住孟殊时的衣摆,挣扎叫喊:“匈奴狗!滚开!该死的匈奴狗……把我娘还来!娘?娘……”
孟殊时粗通胡语,但胡族语言众多,且各有不同。阿九梦呓的声音微弱,他一时间听不大明白,只听到“匈奴”和“娘”两个词,心中推测,或许阿九有个可怜的身世。
阿九的睫毛浓密如小扇。她的双眼虽紧紧闭着,但因为做恶梦,眼珠一直在动,睫毛轻颤,在雪白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层朦胧的影。
孟殊时忽觉此qíng此景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何时见过,便轻轻掰开阿九的手指头,放下布帘,再听不见其梦呓。
泪珠从阿九眼角滚落,她嘴唇翕动,在梦中轻似无声般地喊了一句:“快跑……白马,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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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行至厢房外,却一片灯火通明。
岑非鱼对手下人大吼:“你们是如何排兵布防的?一百个人连个饭桶……呸,一百个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找!”
“你才是饭桶呢,连个错都不敢认,还扒在树上装狗熊。”白马纵跃一步,轻灵落地,“刺客在暗,我们在明,自然防不胜防。拿他们撒气做什么?”
岑非鱼见到白马,面色瞬间由yīn转晴,上前一步搂住他,骂道:“你他娘的!吓掉老子半条命。”
白马挣开岑非鱼,无奈道:“我就是……去吃了个宵夜。早说过你太抠门,晚饭吃不饱。”随即对其他人说,“让你们担心了,没事都散了吧。”
岑非鱼骂人骂到一半,忽然被截胡,脑袋里一片空白,但总觉得qíng绪已经起来,不继续再骂两句心里相当不慡,于是随手指着个兄弟便开骂:“你!你给我说说,为何会混入那么多刺客?老子养你就是让你吃gān饭的吗?看你那一身膘!”
“一身膘”的瘦高个苻鸾被骂得一头雾水,斜睨着岑非鱼,偷偷翻了个白眼。
白马实在没脸看了,揪着岑非鱼肚子上的ròu,把他qiáng行拖进房里,摁在椅子上便懒得再管。
“你再不回来我可就吃光了。”檀青躺在chuáng上晾肚皮,冲白马挥动手中的食盒。
白马一把夺过食盒,吃着东西把檀青拉到角落,从怀里取出锦囊递给他,道:“方才我遇见你小舅了。他说对不住,没能及时找到你,让我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封qíng信!”陆简看多了宝物,却怕被白马教训,不敢虎口夺食,一件都不敢偷拿,觉得没意思极了。
房中四人,陆简只敢欺负檀青,见他从锦囊中取出一张青纸,便忽然来了jīng神,跑将过去,把青纸一把夺过,一脚踩在椅子上,把纸举得高高的,张口就念:“吾弟!暌违日久,甚是想念。事发突然,长话短说。月前,大汗bào毙,我知事有蹊跷,可青儿年幼,我恐他担忧,不敢叫他知晓,身边无人可信,唯有暗自查探。”
陆简念到这里,渐渐觉出不对,不敢再往下念,便把青纸还给檀青,低声道:“对不住。”
白马不敢打扰檀青,便将陆简拉走,同岑非鱼坐在一起,饮下整碗茶水,道:“方才遇到一个人,回来路上从耽搁了许久。毕竟是檀青的家事,我不好多说。”他只将遇袭的事简单说了说,“可惜那个刺客被杀了。对了,你见到那没脑袋的尸体,可有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岑非鱼摇头,道:“是个死士。这人行事万分小心,想必野心不小,迟早会bào露的。”
白马点头,道:“对,他只要有所行动,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眼下是敌暗我明,除了静观其变,别无他法。”
陆简单手拖着下巴,觉得自己实在多余,忍不住cha了句话,道:“白马兄弟,我很佩服你,以一己之力对抗朝廷,为十余年前的人洗雪沉冤,我从来都只敢在梦里想。”
白马失笑,道:“你只要改邪归正,莫再为祸乡里,gān那些qiáng抢民男的勾当就好。你父是英雄,别让他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