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作者:七六二(63)

2017-09-17 七六二

  “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白马毕竟是个少年,多少有些玩心,不敢明着骂人,趁机嘴上占他便宜,“说说,你是疯乞丐,还是老流氓?”

  “爷是疯……乞丐?”男人眉峰紧蹙,似乎是在思索,一面喃喃自语。

  眼看旭日东升,稀稀拉拉的人朝水渠走来。

  白马低头,将耳朵贴在二爷唇边,听他说:“大哥,别走。”

  “你大哥是谁呀,那么厉害?”白马好奇,二爷与周望舒天差地别,必定只是结义兄弟,他如果有个大哥会是何等模样,为何令这疯疯癫癫的男人如此挂怀。

  “这、这你都不晓得?老子的大、大哥,是大名、名鼎鼎的大、大哥,赵、赵……找不着了。大哥?”二爷半醉半醒,舌头打卷儿,半天说不清楚。不知他是否做了恶梦,突然挣扎着坐起,大喊:“大哥等我!”

  二爷腰身好,呼吸间惊起而坐,白马未想他醒的这样快,根本来不及退让。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四目相对,嘴唇碰在的一处。

  梆——!

  白马手中木盆应声落地,涨红着脸蹿出老远,头也不回地跑了。

  二爷醉眼朦胧,望着少年落荒而跑的背影,目光由呆滞转为清醒,再转为不可置信的惊异。日光落下,他两眼瞪得像只波斯猫,那对琥珀色眸子晶莹闪光,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白马慌慌张张跑到房中,啪地把门拍上,狠狠擦了两下嘴。

  房里,檀青已经不见踪影,他的衣物还在,惯用的琵琶却不见了,地面上残留着隐约的脚印,想必已被人接到后院的贵客居所。白马扯开衣服扇风,坐在桌边一面喝水一面擦嘴,总觉得唇上沾了酒气,无论如何也擦不gān净。

  他越想越气,恨恨地放下茶杯,却并未听见陶杯碰撞木桌发出的声响,目光落在茶盘上,只见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糙纸。

  纸上画了一个青瓜、一个马头,背面是一棵毛茸茸桃树,朔月在中。——白马不识字,这是他和檀青的暗语。

  “铛——铛——铛——!”

  院子里,铜锣三响,美貌的少年少女身着天青色的练功服鱼贯而出,开始苦练才艺。

  白马将糙纸团起来塞进香炉,倒了些白水进去,逃命似地推门而出,一口气跑到练舞的偏院。

  冯掌事手里软鞭子照面抽来,不留痕迹,却疼得钻心。数十名舞者被赶到一处,先开经络、再练动作,日光渐盛,众人的衣服也都差不多湿透。

  到此为止,是做好了基本的日课,掌事打开记录用的书卷,笔锋轻勾,道:“今日跳折腰,点绛唇你来带。点绛唇?点绛唇——!”

  “啊?是!”白马满头大汗,饿得头晕眼花,止不住地喘气,耳朵里全是自己呼吸引起的嗡嗡响。

  三年,他依旧不习惯那个滑稽的“雅号”,反应过来时又挨了一鞭。

  临江仙唱起《出塞》,古拙的旋律带出昭君那柔qíng与豪气jiāo织的绚丽色彩。

  白马以背示人,只露出侧脸和闪着碧波般的绿眼睛,折起衣袖,勾起小腿,劲瘦的腰肢绷成bào雨降临时弯曲而不折的青竹。

  他不以卖身求荣、以色侍人的“小人”自视,形态刚柔并济,神意是合于自然,是一个生灵在天地间以肢体的动静彰显生命的苦难与快乐,正如宋玉所言“张弛有度,圣哲所施” 。

  歌尽舞成,余韵不去。

  “凉风习习,你却汗流浃背,在看什么?”

  二爷猿猴般扒在偏院外一颗桃树上,偷看院内少年舞蹈,冷不防周望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他一屁股摔在地上,怒吼:“走路不出声专躲人背后,你是鬼吗?!”

  此人身形魁梧,桃树被他晃得厉害,青涩的桃子骨碌碌往下掉,正砸在两人头顶。

  二爷一跃而起,抽出周望舒的玉柄剑,穿中一颗落在半空的桃子,反手对向自己,张嘴便咬,嘎巴嘎巴地边嚼边抱怨:“你家这桃子,真他娘的酸!”

  “唤你三声,不见反应。”白衣剑客不明所以,面无表qíng道,“乔姐说你昨夜连喝两局,日出也不见回来,怕是掉到水渠里淹死了,让我来收尸。”

  “那你可得把我裹在竹席里头抬回去。”二爷说话,桃汁儿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