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_作者:眉如黛(10)

2017-09-13 眉如黛

  那人高声唱道:「待到风起……云……又涌!待我……重……来……」李登宵张了张口,他手一挥,做出一个挽剑花的动作,右手划一道弧线,又缓缓背在身後,脸上徒留两道泪痕。

  他恍惚地站了一会儿,似乎从醉梦中微微清醒,抬起手,把酒壶中最後一口酒灌进腹中,然後像是jīng疲力竭一般,摇晃著坐倒在chuáng榻上,仰头睡去。

  最後的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待我……重……来……

  挑灯……看……剑。

  原本应该曲调高昂激烈,直冲云霄。

  拂过李登宵微汗的面颊,小琉已是泪流满脸。

  第三章

  熬过寒冬,chūn意渐醒,积雪初化,新水潺潺。

  宫殿楼宇,琉璃瓦上,皑皑积雪下露出金色飞檐,管中窥豹,更显得玉宇庄严。

  李登宵看见庭院中偶然钻出的新绿,心中亦是宽慰,严冬将过,再无需每夜烈酒取暖,棉被紧裹,和以往相比,实在是好过的多了。

  没日没夜地连下几场大雨,屋里cháo湿至极,推开门扉,便觉一股湿气扑鼻而来,这天骤然雨过云开,白日显露,暖洋洋的太阳照得人浑身一振。小琉见窗外日头大好,连忙拉了李登宵到院中站站。

  李登宵倒是从善如流,闭著眼睛站在院中,感觉阳光照在身上,那温度若有还无,甚是惬意,小琉见李登宵翘著嘴角,也是心下一喜,出院去领这一日的伙食。

  李登宵站了一会儿,正想入屋,却听到头顶一声轻响。仰头一看,望见头顶二人合抱粗细、枝繁叶茂的长青古松,不知何时卡了一只风筝。院外墙边一阵银铃般的女声响起,高喊道:「里面可有人,帮帮忙!」李登宵一顿,低声回道:「院门未锁,请自行取回吧。」那女声不依不挠地说:「我一个女儿家如何懂得爬树,何况里面又是禁地,你就帮帮我吧。」李登宵苦笑,刚想辩解几声,说自己沉疴初愈、病体方健,转念又一想,自己莫非连爬树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此念一出,执念又起,於是向外面应了一声,把宝蓝长衫的下襬束进腰带,挽起袖角,竟然真的一步一步地爬上树gān。

  这对常人来说兴许不难,只是李登宵受药力所制,等爬上主gān,鬓角早已汗湿,好在他是行伍出身,施力力度把握得当,一咬牙,又往上攀了几步,扯下风筝,俯身看那声音的方向。

  只见院墙旁,一个莫约二八芳龄的少女,颈饰翠镶珍珠、身穿红彤羽衣、头戴白玉牡丹冠,面如桃花、眸似chūn水,正叉腰看著他,见他得了风筝,高兴地喊道:「你快丢下来给我!」李登宵刚要依言而行,忽然看到那少女身边,有一人长身玉立,玄服金带、衣饰华贵,竟是李连城。

  多日不见,那个人越发变得眉目俊美,五官如刀削般英气勃勃,此刻正一脸漠然地看著他。李登宵哪里见过他这般神色,以往李连城或含笑、或震怒、或凝视、或叱骂,却从未有过如此冰冷的眼神。

  李连城见李登宵怔怔望他,心下一怒,只觉这人不知好歹,侧身去抚慰那女子,神态间极尽亲腻。

  李登宵见他如此,心中莫名一空,只想快点回去,於是将风筝掷给那女子,仓皇下树,不料衣襬被树枝一勾,身形不稳,微一踉跄,便直直从树上掉落。

  李连城见事发突然,一团蓝影落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刚感觉微凉人体入怀,便被李登宵láng狈地压倒在地上。

  李连城一怒之下剑眉拧起,正要叱骂,突然发现怀中男子窘迫异常,眼角微红,喃喃良久,方道一声:「抱歉。」随即站起身来。

  李连城细看才发现,他一身蓝衣,上面皆是酒痕点点,入怀那刻嶙峋瘦骨也磕得他生痛,不悦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李登宵步子一停,勉qiáng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作答,说:「糙民李登宵,因罪被拘。」李连城冷声道:「你所犯何罪?」

  李登宵惨然答道:「糙民亦不知所犯何罪。」

  李连城脸上不动声色,看了他半晌,才道:「原来是无罪之人,我放你出宫,你今日便走吧。」李登宵闻言大震,也不知是悲是喜,稍一犹豫,就转身回屋,想收拾行囊。

  未走几步,颈边突然微微一寒,李连城在他转身之际拔出佩剑,横在李登宵颈边。

  李连城厉声喝道:「你究竟是谁?见我而不跪,绝非糙民,因罪受拘,为何拘在後宫?」李连城见李登宵面露凄苦之色,心下突然一软,放低了声音问道:「我是不是……认识你?」小琉取了羹汤,匆匆赶回,陡然间看见李连城拔剑相向,只以为他要拿自家主子问罪,qíng急之下大喊一声:「三爷!」听到她喊得那声「三爷」,李登宵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