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紫渊仍是不动声色,道袖一卷,一条红鲤从井中卷出,落在地上,慢慢地变成一只骨瘦嶙峋的雌狐:「收着,可破结界。」华玄应了一声,弯下腰,笑嘻嘻地拿葫芦把她收了进去。
华紫渊漠然道:「去吧,若有变故,我自会接应。」两人拱手告退。
出了观门,华清从怀中摸出一张huáng纸,撕出个纸马形状,chuī口气,道声;「敕!」当下变出匹五花骏马,倒骑着往山下去了。
华玄似笑非笑,脚踏白布高简袜和多耳麻鞋,也未见他如何动作,就与那一人一马比肩而行。
如此谈笑风生,偈语唱和,两人日暮时分就到了白石峰下。山下已陆陆续续聚了百十位道士,数里驿道杂糙不生,飞沙扑面。
山脚一块残碑,刻字残损不堪。华玄一面打量着那块石碑,一面捧过旁人递来的茶碗,一饮而尽,抹抹嘴角,又给华清端了一碗。
众道士好一阵厉兵秣马,待huáng昏时分,空地上突然出现一道一人来高的金字真咒,咒文由上到下慢慢显现。
不到片刻,斗大的符字霎时金光大作,形成一个巨大法阵,将百十名道士都护在阵中。
华玄感受到骤然充盈体内的法力,闷笑道:「华阳师弟的功力又jīng进了不少。」华清应了一声,解下腰间收妖葫芦,将雌狐倒在地上,一剑斩了,那狐头滚了两滚才停下。道行低的道士争相恐后地用手去蘸狐血,抹在自己面上、颈上、手上,直到断颈再也流不出血来。
华清念了声道号,掐着玉清诀,招来青光护持,率先踏过碑界。余下的道士仗着有狐血护持,也跟着华清一道跃过碑界。
山中许久未有人烟造访,只看见瀑布垂帘、猿声应和,遍地野果闲花,烂漫自赏。
华清走了一段,回头一看,见有泰半道士都停下脚步,对着景色出神,不由轻咳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华玄走在他背后,手中捧着指路罗盘。时不时从花穗藤蔓下猫着腰钻过去。
就这样走了数里,景色仍如仙境一般,数十种羽色华美的禽鸟在浅溪中栖息,溪水从雪白的卵石上缓缓淌过。一路行来,原本的杀戮之心竟所剩无几。
华清微皱了眉,正要责骂,突然望见不远处建着一座山城,连忙举起右手。道士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亮了法宝,凝神戒备。
华玄与华清对看一眼,把负在背上的玉真幡解了下来,往地上一cha,道声:「疾!」宝幡霎时展开,幡顶现八品莲台,四周青光大盛。华玄连喝三声:「大,大,大!」原本只有一人来高的宝幡,闻声而长,华玄一跃而上,升到半空中,破风疾行。
他冲在最前头,片刻之后便到了狐镇上空,眼前所见之处都是妖气冲天,大道上闾阎纵横,阵阵绛色轻烟凝聚不散,整座山城如同身陷云海。
华玄伏低几分,手搭在膝上,玉真宝幡从半空俯冲而下。身后的上百名道士跟着杀入城中。
街上的红雾越发浓郁了,湿漉漉的烟,却带着幽幽暖香。察觉有生人入侵,四方路口,渐渐赶来些貌美的女子少年,种种风qíng看得人眼花缭乱,一出手却万般毒辣,和攻进城中的道士杀作一团。
华清早有准备,朝华玄一招手,又从怀里掏出一样宝贝,托在掌心,那东西玲珑剔透的,原是一座小小的玉塔。
待华玄一把把他拽上宝幡,朱红雾气如海cháo升卷,托着这两个人,华清这才掐着法诀,将玉塔往空中一掷,见风而长。
十余名机警的狐妖见势不妙,往后疾退,可不出几步,就被一道柔和的法力挡下。宝塔从天而落,将这百十只狐妖兜头罩住。
见华清祭出法宝,华玄双脚踏着宝幡,也捏了个法诀,脸憋得通红,肚皮慢慢鼓起,猛地一张嘴,一股三味真火从嘴里喷出,把那座玉塔烧得通红,半盏茶的工夫,腹部才渐渐平了。
这变故突起,塔中哀号连连,方寸之地真如人间炼狱一般。塔中群妖,忽而作狐鸣,忽而出人语,讨饶的凄切,谩骂的悲慨,声音直冲九霄之上。
数里之隔,沉寂已久的狐dòng,骤然dòng门大开。韩倚楼一身暗红大氅,乌发不簪,脸色yīn沉,领着十座长老,架一股妖风直扑山城而去。
华阳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从榻上挣坐起身,才发现dòng中已乱作一团。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胡乱穿戴好衣服,匆匆走到堆放兵器的石dòng,挑了一把顺手的铁剑。正要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听见dòng外滚滚旱雷,一声大似一声,dòng顶不住的落下些碎石,躲得慢的已被砸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