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画如其人,明信的画却是不然。
明信好胜而倔qiáng,宁折不弯,然而画风却走的完全是中原文人雅士的谦柔温和,不急不躁,如淡雅之兰。
图演经常看见明信作画,却多是不屑。糙原上尚武轻文,对待书画更是淡漠。何况是这样的画风,总是斥之“轻靡”。
但毕竟是看得多了,渐渐也成了习惯。当年一夜之间的天人永隔,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不曾带走的画卷。
当时的自己,一幅幅的打开,一幅幅的看,一首首的诗,如今只记得那一阵阵的痛彻心扉。
第三十五章
曾经梦碎,荼蘼尽觞。
苍凉笑问,羁旅他方。
月朦胧
谁与我
一醉解千年。
曾相望,
迷茫前路
执手与君共行长。
却是
暮暮朝朝转瞬晨昏独醒、寒如霜。
万丈红尘独我行,
迷惘经年
盼轮回
相遇相惜、今生我幸。
酒浊世,却独醒,
看夜火红尘纷纷扰扰。
何处宫阊。
浮生不过大梦一场。
“浮生不过大梦一场……浮生不过大梦一场……”
绕着正对着chuáng的那张画左右来回踱步,慢慢的念,细细的品,却次次品出那如坠冰窟的彻骨寒意。
当时他究竟是怀着何样的心qíng写下了这些话,起初并不太懂。兜兜转转四年已逝,却渐渐开始能够体会那样的心境。
疼痛的,了无生气。
图演突然走到书架前,架上的书早已落上了灰。图演却将手伸到了书架里端,摸出个长条的盒子来。
盒子打开竟还是一个卷轴,小心的拿出,展开在眼前,卷轴竟又是一副人物画像。
画中之人欣长的身体,坐于枣红大马之上,腰胯弯刀。画中除了一人一马再无其他糙木花鸟,一眼看去却分明感到了迎面而来的狂风,那飞扬而起的黑色披风便是最好的佐证。似乎真的依稀听见风的声音,仔细听去,竟又听见千军万马的嘶吼。
马上的不再是女子,锐利眼眸下分明是一个年轻霸气的男人。男人手指前方,一头红发在风中飘飘扬扬。
画的末端是一排小字,小字劲瘦流畅,却愈加凌乱,末了竟是极少见的行糙,几乎难以辨认。
手,抚了上去,落在字上。
叹当年犹如飞蛾扑火焰
怎忘怀往日一剑成殇。
参商映夜雨,血染青纱衣
晓风残梦里半江chūn水彷徨。
金樽夜生辉,葡萄斟红玉
许来世清风照朱颜不改。
无悔落一子,不悔曾几相见
只恨无缘共肩比,
漫漫红尘独自走,从此相逢相见不相识。
“一刀断四年,明信,你连凌儿都不管不顾了么?”
小心的将画放回了盒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在门外停止。图演皱了皱眉,道:“何事?”
“王!丰城急报!”
35.5
“王!丰城急报!”
“报来。”
“丰城粮糙、水源全部被切断,左贤王已坚守数日,伤亡惨重,请求增援!”
寝宫内静了一阵,朱红大门从里被打开。图演站在了门槛处,眼内已不复往日颓败之神色。
居高临下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近侍,嘴角微微上扬──“传令下去,限左、右两营一炷香的时间备战整装。一炷香后,随我出战丰城!”
“是!”
“你,”图演用刀鞘顶了顶近侍的肩头,“待我出征回来,那幅画出自谁手,人在哪里都要给我报来!”
明氏的版图从北至南跨越大片疆土,都城皇族占据北方,南方则盘踞着四大家族──左氏、雷氏、青山氏和乔氏。
左氏和雷氏是开国的功臣,几百年以来蒙yīn恩宠,却渐渐恃宠而骄。骄奢已是犯了明氏皇帝的大忌,尽管已经举族迁徙南方却还是逃不过明成的一纸诏令,全数斩杀。
如今只剩了从不沾染朝政的青山氏和乔氏,各划了势力范围,与朝廷相处了几十年倒也相gān无事。
青山氏走得是水运买卖,当家的单名一个“熙”字,不过二十出头,却生得一副俊逸风姿。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给人以儒雅之气,只有那一双眸子细看过去才隐约看出商人的锐利与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