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足了自己的父皇,天xing内敛,不喜流露感qíng,深深看了咏临一眼,低下头,就着咏临的手吃饭,一点一点地咀嚼。
吃到半路,牢门外门锁钥匙声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他们估计多半是孟奇来了,要不然就是图东,也许悄悄给他们带了一点用得着的小东西帮衬帮衬。
两人并不动弹,只把目光投过去。
房门一打开,看清来人,顿时兄弟俩都愣住了。
满以为自己看错。
炎帝斜歪在一张软椅上,正被二刚一后两个身形壮实的内侍抬进来。
“圣驾到。”
咏临僵在那里半晌,听见这话,才猛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手一松,饭碗和筷子都摔在冰冰冷冷的粗砖地上。
“父……父皇?”咏临站起来,陡然拔高了声音叫了一声,踉踉舱舱冲过去,跪下抱住炎帝被明huáng色厚褥子裹住的双腿,“父皇、父皇,您……您没有忘记我们?父皇,您总算来了!”多日心酸痛楚瞬间山洪爆泄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炎帝被他紧紧抱住双腿。
低头看看自己的三儿子,衣裳褴褛,头发也乱糟糟,一向意气风发的,如今居然哭得像个十岁八岁的孩子,伸手抚着咏临因为大哭而颤动的宽实脊背,满目慈祥,循循道:“傻孩子,父皇怎么会忘记你们?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你从前不知世上jian险,到处给父兄惹祸,现在知道万一有人护不住,落到不疼你的人手中,是什么滋味了吧?身为皇子,要懂得自重惜福,明白吗?”
“儿子明白,儿子从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咏临哽咽着点头,抬起眼央求炎帝,“儿子犯了错,父皇只管严惩,怎样儿子都愿领罪。只求父皇大发慈悲,饶了咏善哥哥。咏善哥哥他……他被人折磨得好惨!”说到伤心处,又大哭起来。
炎帝叹了一声,目光转到咏善处。
咏善初见炎帝出现,也是颜色骤变,到了现在恢复平静,看炎帝望向他,挣扎着从chuáng上下来,跪在地上,低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今天又受了杖责,满身伤痕,一动就牵得浑身剧痛。他疼得五指攥拳,指甲都掐在掌心ròu里,神色却异常从容平静。
炎帝拍拍跪在脚下哭得伤心的三儿子,“咏临,你先出去。父皇和你咏善哥哥说几句话。”
咏临原本一腔话想和炎帝说,但他在内惩院被教训了一阵,已经懂事很多,遇事知道先在脑子里打个转,听了炎帝吩咐,想了想,觉得父皇肯和咏善哥哥私下聊天,恐怕事qíng有转机,自己可千万不能坏了这个机会。
连忙应了一声,揉着眼睛起来,跟着炎帝两个内侍一同出了牢房。因为里面是皇帝和太子密谈,都不敢靠太近,人人离牢房远远地等着。
牢房里只剩这对帝王父子。
炎帝坐在软椅上,看看yīn森冰冷的牢房,再看咏善。
自己最寄予厚望,风华正茂,俊逸潇洒的太子,落魄得令人不忍,露出的手腕伤痕累累,眼睛虽仍炯炯有神,却陷了一圈下去。
这一切,却是在自己的默许下造成的。
“咏善,你过来。”炎帝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声,开口道:“跪到朕跟前来,有几句话,朕要问你。”
“是。”咏善咬着牙,挪着身子跪到近处。
炎帝仔细观察他的动作,知道他真的伤得重了,虽然早就暗里得了宣鸿音禀报,却没料到伤得这么厉害。如今亲眼见了,忍不住又惊又痛。
等咏善在膝下跪了,炎帝低头,打量了他半晌,才问:“朕今日,到太子殿探望过咏棋。”
咏善身子轻轻一震,垂着头,没有作声。
“他病得快不行了,若不闻不问,如此下去,朕恐他熬不到chūn暖花开之日。”
咏善身子又是一下剧震。
炎帝低头看去,瞧见他的脊背和弯下的颈项,偶尔极轻地一颤,仿佛用尽了力气在保持冷静。
攥着拳的手,从指尖里逸出鲜血,应该是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
良久,咏善才垂着头,一字一字低声道:“儿臣的心,父皇是知道的。父皇对儿臣的恩德,儿臣不敢忘记丝毫。”
炎帝语气一冷,“你就这么笃定,朕会施恩?”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儿臣只等父皇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