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得富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惊恐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照办。
咏善低头看他一眼,声音柔和了点,“去吧,把酒拿来。天天学天天练,我也有累的时候,怠学一日,也不过分。”
常得富这才把酒取来,果然是最烈的。
咏善接了酒壶,连杯子也不要,在雪地仰头往喉咙里灌。
灌完一壶,低头时视线不移,看身前身后,入目俱是白雪茫茫,下肚的烈酒不但不晓烫,反而像冰一样凝在肠胃里,冻得自己簌簌发抖。
他觉得这是喝得不够,又灌自己一壶。
烈酒接连下喉,他却越来越冷,想起今日他和咏棋曾经只有咫尺之隔,瞬间远到连目光也无法触碰,顷刻悲伤不可自仰。
他失声痛哭。
咏善,炎帝最有才能,最沉稳练达的儿子,在长兄最喜爱的白雪皑皑中,失声痛哭。
一边喝着最烈的酒,一边冻僵着自己,一边听自己绝望的哭声。
隔着高墙和广场,远远的,是有着咏棋和咏临的安逸阁。
他知道,自己的哭声越不过这高墙和广场。
他的悲伤和失望,和他的爱与渴望一样。
都传不到,他最爱的人那里。
一口一口灌着烈酒,他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这么绝望。
他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
假如,假如上天给他一个机会,咏善发誓,他泣着血发誓——绝不让咏棋的目光,再从自己身上,默默地移开。
番外 ~END~
第三十七章 番外秋后算帐
为来年风调雨顺而进行的大祭祀,从chūn分开始,至清明结束,前后十五天,是咏棋最忙碌、最辛苦的日子。
皇家的祭祀不比寻常,典礼选在城郊外著名的天育坛进行,选祭礼、和礼部的官员商量步骤礼仪、开坛……一连串的事,繁琐到极点,却又不容一丝差错。
咏棋身为主管宗族事务最高阶级的皇族,身兼数职,既是主持典礼的正官,又管着典礼上所需各种物品的总采办,钱款都经他手里过,因为这个,每日来找他请款采买物品的、请他给指示的人络绎不绝,因为有太多人要见,进宫又要递牌子,咏棋索xing写了奏折,请求皇上恩准自己暂住天育坛,来个就地办事。
没想到,咏善居然颁旨——准。
于是咏棋临时把天育坛当成了驻地,挑了一间厢房住下。
毫不容易,乱哄哄的十五天过去,大祭祀总算圆满结束,跟着咏棋的一gān人都熬得头昏眼花,人人受了赏,咏棋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件大事总算没有差错的办下来了。
祭祀一结束,咏棋就匆匆梳洗换了衣裳,上马回宫、向皇帝弟弟奏报经过。
一进奉先门,咏棋就察觉周围气氛与平日大不相同。
内侍们诡异得安静,个个异常忙碌,往里面递奏折的、送热水的、传旨的,看不见一个人偷懒,没人像平常那样低声说笑,或偷空找个地方坐着歇歇脚,甚至连宫女们的脚步也又小又快,一声咳嗽也听不见,稍有一点动静,脸抬起来往四处一扫,目光不定,活像受了惊的兔子。
咏棋心里暗暗疑惑,踩着大块白玉方砖径直入了崇圣门,再走一段路,猛地一愣,停下脚步。
一眼看过去,体仁宫外头的大广场上,直挺挺地跪了不少人,有官员、有内侍、有侍卫,也有宫女,一百来人个个脸色煞白,骇得形如木偶。
外围站了一圈带刀侍卫,凶神恶煞地看守着。
咏棋看见常得富居然也跪在里面,还是头一排,不禁走近了两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常得富早吓得抖抖瑟瑟,见到咏棋,眼泪立即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哭求道:“王爷开恩!求王爷为小的说一句好话,小的实在……实在从没想过加害王爷……”
“你好好的说,到底你犯了什么事?”
“小的也……说不上……说不上犯了什么罪……呜……总之是被人家牵连的……王爷,看在小的多年小心伺候的份上,您救救小的……”常得富一边说,一边哽咽。
旁边一个侍卫喝骂道:“闭嘴!圣上说了,叫你们老实在这里跪着等死,不许多嘴,你还敢和王爷诉苦狡辩?”还作势提起脚来,要教训常得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