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月推开车门下了车,皱着纤眉望了望陷在泥里的车轮,抿唇道:“两匹马恐怕拉不动吧。”
“嗯,是啊。我也能帮上一把,不过拉不拉得动,可就难说了。”车夫有些为难,他瞅了瞅眼前人考究的装束,想他们也不是愿意出力推车的主…谁知车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我们也能帮一把。”
公输月一怔转头,望见那个眉眼如刻的皇帝站在车门前,居高临下,此地竟也能生出君临天下的气魄来。
皇帝便是龙,平日里便冰冰冷冷,不怒而威,何况此刻正生着气?
车夫哪见过这般慑人的眸,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
等他转头去望皇甫翰,对方早就下了车,轻轻挽起袖子准备亲自推车。
皇帝的手腕不算粗,肤色也浅,只是右腕之上有一条淡色的印子在光洁的皮肤上,尤显突兀。
像是被什麽刮伤了,没好全,才留的疤痕。
皇甫翰自己早忘了这茬,只是公输月,眼尖的看到,顿时吸了一口冷气。
这条疤痕也是由江南来,是被萧泽平的儿子令人所伤。
本来好得差不多了,可昔日粗bàoqíng事中,被“某人”用发带捆住了,腕子上印子被磨得更深了些。
夫夫下江南(完)
公输月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疼进骨子里去了。他走过去,与皇甫翰并肩而立,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按在车上,示意翰一起用力。
皇甫翰还在气头上,却被公输月这样服软似的举动弄得又好笑又好气,但仍是冷着脸不与他多言。
公输月见状倒也不恼,轻轻一笑,用起力来。
车夫在前拉着马匹,两马三人一齐用力,车轮转了几圈,从烂泥中出来,车轴却折了下来。
车夫俯身一看,直说这车轴没法再用,四处找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来接。
皇甫翰和公输月帮不上忙,在一旁站着等。
公输月不动声色地挪步向皇帝,却被那人虚退一步躲开了。他不放弃地又凑上去,皇帝终於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怨怒yù溢。公输月知道有戏,立马又靠得更近,谁知皇帝一点不买他的帐,竟抬步走了几步,好和他拉远距离。
公输月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好在他也不再管那些。咬咬牙,心一横,死乞白赖地跟了上去。
皇帝显然被他的厚颜所惊,愣了一愣,便站在原地不再移动。
公输月终於知道,那个心比天高的师傅,是怎麽变得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了。
皇帝脾气…的确不好伺候。
车修好了,两人上了车,气氛虽有缓解,却仍是沈默,谈不上轻松。
皇帝仍是闭着眼,睡他的觉,公输月仍是一顾三回头地赏他的景。
等到马车进了城,皇帝才悠悠睁开眼,开始向外看。
江南比不上京都的繁华,却仍算得上热闹。
都说江南好词曲,艳丽旖旎,此刻看来似乎真有其事。
才一进城,各种唱腔相近的小曲便不绝如缕,几乎连路旁的小商贩也是哼着柔软的曲子在做买卖。
“江山再美,水中花,万里乾坤不如他,多年之前种的恨……”皇帝这回听了个真切,这曲子是路边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所唱。
他连忙示意马夫停车,探出头问:“这曲是谁教你唱的?”
女孩紮了眼下时兴的山羊辫,用红绳绑了一圈,谈不上华美却灵动。
她睁着毫无杂色的眼有些怯怯地对着这个英气勃发的大哥哥道:“是吴爷爷教的。说是现在城里人都会唱呢。”
什麽?皇帝的脸色一窘,对着那女孩笑了笑算是答谢。
车夫见状,也解释道:“是啊,听说是皇上下令让咱们都学这曲子,学唱这歌。现在大夥儿都会唱。就是不懂那词是什麽意思。”车夫跃身上马,又赶起车来。
皇甫翰抿着唇,沈默着坐回原位。
这个訾儿,竟把玩笑话也当真了!
那日他们出京,皇甫訾便说要将他写的词曲昭示天下,让妇孺皆知,人口传唱,好让公输月这种没良心的白眼láng时时记着皇帝的好……
他当时只是不以为意地一笑,不置可否地当玩笑话听了。谁知…訾儿竟当了真。
“江山在美水中花,万里乾坤不如他?”公输月好死不死地侧着头,细细想那词的意思,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在念了几遍後才突然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狐狸,一下子蹿起来,脸上泛着迷人的红:“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