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忘了,可她没忘。
五岁那年,她对著过寿的父亲说,将来要穿著象征萧家地位的牡丹红袍为父亲贺五十岁的大寿。
如今虽在宫闱,父亲也成了权倾朝野、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可对於当年那个小小的允诺,她仍然不肯忘记。
因为那时抱她看花的父亲,是她真正的爹。
意外来访的皇甫翰,当时显然被她这样喜庆庄贵的装束所惊。
在一番不动声色的打量过後,那个握著天下权柄的男人轻轻一笑:“很适合你。”
那种笑容,不是敷衍,不是算计。是真正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的赞美。
萧子瑕的心脏当下就疼了。她不敢相信,那个冰冰冷冷,目空一切的淡漠太子在若gān年以後会这样由衷地称赞她。
是谁改变了他?是谁让他变得充实满足?是谁让他有了人的味道?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只是,在那个时候她真的不想再伤害他。她爱他。比世上任何觊觎他权力财富的人都爱得多。
可那个改变他的人,一定被他所爱。
她挣扎了许久想得到的结果,某个人在许多年以前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
那个人占有的不止是皇帝的人,更是皇帝的心。
望著皇甫翰因消瘦而轮廓更深刻的脸,她後悔了。
对於一个爱了他很久的女人而言,真的。
这样一个简单的笑容,一句简单的赞美,就足够动摇多年累积起的执著的任xing。
甚至对於此时的萧子瑕而言,不仅仅是动摇,是彻底的瓦解。
所以,现在她不能继续走下去。
爱他,所以衍生出让他幸福的念头。
对於一个皇帝而言,没有什麽比四海升平,内朝安定更幸福的了。
她是他的皇後,虽然没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但眼下助夫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大义灭亲,这点度量她还是有的。
“我们去见丞相,他在老地方等了大半天。”萧子瑕终於开口说话了,这让一直小心观察她的小丫头稍微放心。
“你去准备一些小点心,弄些清淡的小菜,再做个汤。记得不要放葱蒜,老爷不吃的。”
很平常的叙旧准备,水袖有点安心了。确定小姐没有异样就欢快地跑出去了。
到底还是孩子,心智未全,四岁就进府,没多久就成了萧子瑕的贴身丫鬟。萧子瑕不挑剔,身旁也只有她一个长侍的丫头,从小意外地没有勾心斗角。因此非常好骗。
倾尽天下121美qiáng 帝王受
趁著水袖出去准备,她展开纸,拿出早准备好的笔墨。
执起笔的手却生生顿在半空中。
这个打算是她早做好的,可真正到了这时候,她只觉得有一肚子的话,一纸难尽,却又一字难书。
对著空白一片的薄纸,定了定心神。
终还是下了笔。她要给自己,给丈夫一个jiāo代。
不管怎麽说,除了爱qíng以外她找不到任何理由。
可爱qíng从来不能拿来当作借口,说到底,说爱的是她,下毒的是她,萧鸿章的女儿也是她。
这麽多重身份的叠加,她即便不说,也够人去猜测了。
前几天,也就是在皇甫翰来过一趟以後。那个颇受重用的原诚也来了。表面上只是为了给凤阙多安排些保护的人手,可事实上……原诚那小心打量屋内的目光让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那两包放在桌脚边,不惹人注意的药也在两天前不见了踪影。为什麽?事到如今,萧子瑕不想去追究了,就当是被老鼠拖走了。
不见了也好,这样她就没本事一次又一次地对皇帝下毒;也不用再担心爹的下一步棋。
“全都准备好了。小姐……您在写什麽?”
“没什麽。都装好了麽?那麽走吧。”她从来不把水袖当外人,这次的事凶多吉少,她便尽量放低身段,乞求那个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男人放过水袖。
世上没有包得住火的纸,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jīng彩得让一屋子的人通通不敢说话。
凤阙殿那包惹人怀疑的药到底是什麽,太医已经验出来了。
是有剧毒的迷香。
不用说,皇帝今日的怪病和这熏香脱不了gān系。
看著嗅过七窍流血而死健壮黑狗,饶是一向冷静的皇甫翰也不由地倒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