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能暖身?是哪个不长脑子的说的?拉去砍了!对,对!那个说酒能解忧的也要一并砍!
除了让人头重脚轻外,这辛辣的东西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皇帝文韬武略,才气贯虹。可就只有一样拿不住,那便是酒。
他从来都是极怕辣的。平日有国宴时,也仅是做做样子地抿两口淡澧。真要论起来,喝得最过分的一次也不过是那天在院里喝了半坛。
眼下一坛子的香酿下肚,就是喝惯酒的也不免脚底踉跄,更遑论很少碰酒的皇甫翰了。
夜风徐徐,余寒入骨。皇帝搓了搓自己的双肩,又揉了揉双眼。轻轻嘀咕了一声,便迎著风,摇摇晃晃向前去了。
人生不胜一场醉,但入宫门四面灰。
可堪回首来时路,频频顿足频频催。
踩著沾了夜露的软糙,眼波倾动,一时间竟分不清chūn冬年岁,抓过一旁低垂著的花枝折断,空舞出一番风姿来。
山中有槐长年青,万木空有百年yīn。
只见牡丹乱红妒,天子自有天子心。
月光如水,静谧如画。
指尖缓缓流淌著银光的皇帝,目光迷离,散乱在墨黑如漆的夜色里。
前方人影绰绰,细碎齐整的脚步声忽得轻下去。
皇帝此时是懵懂糊涂的很,他痴痴地抬头。
来人一身月白,衣袂翩跹。jīng致淡雅的脸,在温文如玉笑靥的陪衬下更是美如般若。
“月。”怔怔地喊了一声。
那人没有应,而是转步含笑向他来了。
白衫在夜风中舒展,dàng漾出微微涟漪,领口宽松露出一段白皙的颈项。
月光仍是皎洁。
公输月似笑非笑地靠近,清慡的幽香顿充斥了鼻尖。
恍惚间,仿佛经年。月光如纱,淡笑似月,月却输其一段香;牡丹娇冶,笑靥如花,花却逊其一分灵。
“皇上,怎麽在这?”刚近其身便嗅到扑鼻的酒气,公输月轻著嗓子像在抚慰迷途的娃娃。
皇帝还没有缓过神。
待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辈子都不该做,却永远不後悔曾做过的举动。
软唇温热,淡香宜人。
皇帝像是醉了,可那闪亮的眸子却比世上最耀眼的宝石还要亮上几分。
公输月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平日端庄威严的君主,醉起来是那麽……惑人。
细整的牙齿在唇上轻咬著,留下一排浅浅的水印。
“皇上?”等到皇甫翰终於放开他,公输月才没事人一般的低声唤了一句。
“月。”
醉态撩人。
这四字写起来简单,可要说真的有所认知,对於公输月而言这还是头一次。
他第一次了解原来醉态撩人,是这麽个撩人法。
风也和煦的紧,乱了平日刀削一般、服服帖帖的鬓角。青丝垂散在耳侧。俊逸的男人cháo红著脸,身形不稳,跌跌撞撞地撞进来人的怀里。
要说起来,皇甫翰高了公输月半头。这场景本是该怪异的。可月光如水,柔和静谧。洒在紧拥的两人身上竟是说不出的美好。
所以,总噙淡笑,缀在天幕的月亮能成为文坛的抢手货,总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
月光能让画面和美,能让qíng感在心底不知所以就泛起小小的涟漪。不是波澜壮阔的,却比排山倒海更要命。
皇帝此刻便是如此。
心头涌上的一阵悸动,让他借醉埋在公输月的怀里不肯抬头。
这场景陌生极了,可又实在有些熟悉。仿佛前世的某一瞬,他也曾这样失态过,放肆过,分寸大乱过。
“皇上。”面对这样孩子气的皇帝,公输月笑了一声。
皇甫翰均匀的呼吸扰得他的心脏没法规律地跳动。
恐对方著凉,抬手想要将有些松垮的龙袍收得紧些。却从袖子里滑出一把扇子,紫檀制的扇骨上分明刻著小小的“公输”二字,公输月的眼神一紧手却一松,将有些睡意的皇帝狠狠一推。伸手便将那落在地上的扇子捡起来,连灰尘都没掸就塞进袖子里。
皇帝被这麽一推,睡意全无地跌坐在地上。迷茫地睁开眼,却见那抹月白的影子即将远去。伸手去够:“月。”
那背影迟了迟,却最终没有转身,反倒逃一般地去得更快。
皇帝的手愣愣地抬在那,指尖跳动著柔和的月光,流淌著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