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莲小小的鼻翼挺秀,长长翘翘的睫毛轻微著抖动,双眼紧闭,却不想不太规则的呼吸已经乱了他自己的分寸,让人知道了他其实是醒著。
纪素轩抿嘴一笑,也不揭穿,爱怜地凑上前亲了亲晴莲的额头,这才自顾自起了身穿衣。
下了chuáng,又替晴莲拉好被子。
晴莲听著纪素轩出了房门,在外头对伺候的仆人道“备好轿子,醒了送回秦月楼”
晴莲紧了紧心口坐起身,双手撑起下巴发起了呆,闷了会儿,又赌气得躺回chuáng上,竟就这样睡到了饷午方醒。
晴莲捧著一小木盒子的珠宝回了秦月楼,那是他该得的渡夜费,果真是不少。
拨了拨盒子里头的珍珠,晴莲笑得弯起了眼角,正打量著它的色泽时,却听伺候自己的小厮跑了进来嚷道“公子公子,又有人来赎你了”
晴莲放下那珍珠,捡起自己肩头一抹青丝把玩,不缓不急道“这次又是哪个白痴想赎我?”
“纪大人”
“谁?”
“京里头来的那个纪大人,妈妈说,那人是将军?”
“纪素轩?”
晴莲惊得蹭一下站起身,对那小厮说“跟妈妈说,我不要!”
“理由呢?”
有人跟在那小厮後头进了门,晴莲抬眼一看,这不是纪素轩又是谁?
“爷,这临安里头人人都知道,我晴莲一辈子都是秦月楼的人,谁都赎不去”
“我也不例外?”
“爷又是怎麽觉得您该是个例外?”晴莲挑衅著看著纪素轩。
纪素轩到也不急,走近晴莲身接过他手上把玩著的一束长发道“我以为,我们的qíng分,该是不同的”
“爷说笑了,爷是恩客,晴莲是小倌,到不知有哪些qíng分了?”
“噢?这麽说,昨夜里头莲儿那一声声的‘素轩’是爷听错了?”
“晴莲到是不记得了”晴莲别开眼去,不著痕迹得挣开纪素轩扶著他肩头的双臂,朝後头退了几步。
纪素轩不愠不火含著笑,语气里却是硬了许多道“只可惜,妈妈已经把你卖给了我!”
“什麽?”晴莲不可置信地诧异
“你觉得,区区一个小倌馆的妈妈,能阻得了我要的人麽?”纪素轩伸出手勾起晴莲下巴让他抬起头看著自己,又道“从今儿起,你再不是秦月楼的小倌,你是我纪素轩一个人的!我既然要了你,就不会再让别人碰你!什麽刘老爷,王少爷,李老板的,以後这些人的脏手再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晴莲瞪大眼睛看著宣示著他的所有权的纪素轩,心跳扑通扑通的加快,待到纪素轩说完他猛然回过神,挥开对方的手不客气道“爷,晴莲qíng愿卖身给不同的人,也不想只跟著一个人,您现在不过一时兴起,到哪天又不要晴莲了,我起不是连生路都没了?”
“若真到了那天,我放你走,还会给你足够的银两保证你将来生活无忧,可好?”
“我在秦月楼,每次陪夜都有夜渡费拿,几年後加起来,也够我自己生活的了”
“那不如这样,除去我刚才说的,以後你每陪我一夜我照样都给你夜渡费,怎样?”
“口说无凭”
“我给你立字据”
“好”
晴莲满意得接过纪素轩递给他的纸,看了看才折起收好“既然爷这麽坚持了,晴莲这回就跟了您,可爷别忘了答应过晴莲的”
於是,从那天起,只认钱不认人的晴莲终於有了主。
消息瞬间传遍了临安大街小巷,有人说晴莲是动了qíng,也有人说晴莲是看上那人将军的权贵。
晴莲扯了脸皮无谓一笑,晃悠在小马车上磕著瓜子,又撩起窗帘看了看前头那个骑马的身影。
他想起了年少时,也有人跟他说“昭凡,从今而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可笑,这尘世里,哪有谁是真正属於谁的?
再深的qíng也不过是一时儿戏,端的看你这戏又能做得了多久?
“爷,您答应过的,若有天您倦了莲儿就放莲儿离开”
几年後,当晴莲微笑著对纪素轩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了离开临安的这一日,这一路,和这一颗遍寻不到的心。
滚滚红尘 第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