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_作者:桔子树(7)

2017-09-09 桔子树

  一月后,高坚看到漠北的雪,如云似絮般拉拉扯扯的落下,忽然觉得心悸,竟痛到一时难起身。

  此时,阮良在烟云阁上喝花酒,看到歌伎耳上缀了一朵小小金花,总觉得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是哪里看过。女人见他盯着自己看,便与他抛眼色,阮良被她挑得兴起,亲亲热热地搂上去,什么都忘了。

  那一年,高坚二十岁,阮良二十六岁。

  第6章

  阮良虽然疲懒贪色,不行正道,于làngdàng公子堆里,倒也不算是个能惹事的,可谁知晓,难得惹一桩,就是天大的事。

  高坚收到阮家重金借驿报传来的消息,说阮良睡了八府巡按刘鹤寿的小老婆,如今被人扣在园子里,已经关了十多天了。高坚收了信,托人向上面告假,单骑快马,换马不换人,不过四五日,便从辽边赶到了扬州。

  阮家正闹得不可开jiāo,阮夫人虽则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偏偏这个是最小最心疼的,平日里最会奉迎,也最得宠。在老太太看来,他儿子这辈子都没生过事,自然是外面的小狐狸jīng在害他。

  阮父比夫人多了几分见识,执着高坚的手不住口的骂小畜生败坏门楣,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摆的:救他!

  是啊,得救他!

  于公于私,于qíng于理,高坚都没得选择。高坚问明了缘由,沐浴更衣,写了拜贴亲自递上门去。

  这八府巡按虽是个告了老的八府巡按,也毕竟风光过,高坚只是一名中阶武官,无权无势,只得做小伏低。对方收了贴子,他便在门外跪下。

  天热,毒日头明晃晃悬在天际,汗水打湿了纯黑的武袍,洇出一块块盐渍。

  刘鹤寿得了脸面,估摸着谱儿也摆得差不多了,才把人放进来。

  高坚漠然起身,挥了挥膝上的土,随家丁入内,背后黑漆大门合拢,吱嘎一声,高坚神色一凛,心思却越发坚定起来。

  ◎◎◎

  阮良一生富贵,温柔乡里长大,从未吃过一分一毫的苦,长到这么大,真是连手指尖都不曾扎破过,被人在柴房里关了月余,一身华服沾得污秽糟烂,身上瘦得不见一丝ròu,面孔已不及手掌大,眼眶里泛着红晕,惊恐万状,惶惶不安。

  然而,他就是有等本事,即使这样折堕了,也不见得láng狈,只觉得白玉蒙尘,惹人生怜。

  高坚眼力好,自远处就看见了他,却在堂下站着,一动不动,倒是有双手在心头撕扯,血珠子一颗颗迸出来,痛得奇异。

  阮良却是到近处才看清,整个人生生僵住,一张脸上,从不可置信渐渐化作狂喜,三步并作两步逃到高坚身后,抱了人号啕大哭:“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高坚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转过脸,看向刘鹤寿。

  这老头年过七旬,脸上千沟万壑,眼角被皱纹压下,变作一双极为狠利的三角眼。

  “大人。”高坚单膝跪地。

  阮良随着他蹲下身去,埋头躲着,不敢看人。

  “此人yín我妻室,若是换做你,当如何处置?”刘鹤寿声音低哑,似一张老旧的弓,呀呀拉开时,让人肺腑生凉。

  “大人也关了他这么久了,不如,打一顿,就放了吧!”高坚低下头,恭恭敬敬的抱拳,身边有随从捧上整盒的金叶子。

  阮良听到那个打字便揪紧了高坚的武袍,整个人瑟瑟发抖,像是数九寒天里的一捧雪,随时会被烤化在三伏天的烈日下。

  刘鹤寿垂眸看了一眼金子,又看了一眼高坚,他此番输的是面子,现在想要挣的,也是面子。一刀把人宰了当然最有面子,但阮家虽不是官宦,却也是大户,把仇结得太深了也不好,毕竟他这番被占了便宜的,并不是正室,只是个买来的妾。

  “那就打一顿吧!”刘鹤寿放下话。

  阮良吓得全身一僵。

  “抽一百鞭,滚出扬州城,别让我再看见你。”老头一把苍老的嗓子,如枯树一般gān涩。

  阮良彻底瘫到了地上。

  ◎◎◎

  此时日正当午,树上的蝉鸣声声催人,白花花的日头照得天地一片雪亮,青石板上泛着水光,一晃一晃的,闪着。阮良怕得要命,他这辈子没有这样害怕过,竟怕到麻木茫然。

  老头要的是面子,要立这个威给内人和外人看,行刑的第一场,便是自家的那个妾。这一个月来,阮良被关的是柴房,她被关的是猪圈,拉出来时已经不成个人形,哪还有半点美娇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