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_作者:天娜(33)

2017-09-07 天娜

  想到此,他仰头看向逐渐西沉的太阳,而后双脚轻轻落地,竟是靠着城墙坐了下来。

  反手张开的掌心中,一团金色的火光慢慢成型,而在火光的中心,一簇跳动的白光却在一圈圈扩大,直到将里头的画面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火光中,一个五岁的男童正趴在案边,小小的身体半蹲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毛笔正煞有其事地写着什么。只见他写一写,又停了下来,奶胖的身体朝前挪了几分,未拿笔的左手一搓脸蛋,顿时把五个墨色的指印留在了白嫩的脸上。

  「奶妈,奶妈,快来看。」孩子见有人推门而入,兴奋地直叫。

  「怎么了?」

  「奶妈,您瞧,净儿会写自己名字了。」孩子炫耀般地捏起纸张的两角,将它竖起拉开。

  粗燥的淡huáng色纸上,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云净 ] 。

  「少爷真聪明!」被称做奶妈的张婶并不认字,可也不想扫了孩子的兴,连连夸道:「写得真好!」「下次爹爹来了,我要拿给他看。」云净乐呵呵地放下手里的纸张,「我还要写爹爹的名字,爹爹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一开心就会多多得来看净儿。」就在这时,云小惑忽地收起掌中的火球,颓废的垂下臂膀,盯着地面的双眼似乎还能看到云净那张白乎乎的脸蛋,而脸上是与轩辕靳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五官。

  这些年,随着一年年长大,云净的五官是越发地像轩辕靳,每次看到他,云小惑的心里总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恨不得直接用利爪把自己的心给挖出一块来。

  所以他慢慢减少了去看云净的次数,可到现在,明白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孩子,他又万分地舍不得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去看看他,或是直接将他养在身边,那该多好?

  云小惑这时再后悔已是来不及,明知自己命定的劫数就在眼前,过了今夜,怕是灰飞湮灭也不过分,只苦了这个孩子,本就不该逆天将他生下。

  收敛了下qíng绪,直到天色渐渐沉重,云小惑才重新站起身,他转过头朝着玉隐山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慢慢瞌上了双眼。

  只见嗖地一道红光直直穿入城墙内,笔直而空旷的城墙外道上,再没有人影。

  轩辕王朝历代的国师,都是由上一代国师亲自前往通天山挑选出的道童。被选中后先由通天山掌门亲自教导至二十岁,之后就由上一代国师带进宫中培养,直到上一代国师寿终正寝。

  如今的国师道号天机,已近百岁,历经三代轩辕帝王,且与通天山掌门实为师兄弟,平日里除非祭祀大典,不然并不轻易露面。

  因此这次天机和天悬联手,即使云小惑已有二千五百年道行,胜算却依旧不大。

  像是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云小惑显得异常平静。

  只见他一身红衣紧贴着纤细却挺拔的身型,勾勒出一副妖娆的体态。每走一步路,他就想一想这两千五百年来还留着的记忆,有的伤感如白素凌,有的不舍如云净,有的放不下如玉隐山,而有的只留下一片麻木,如轩辕靳。

  他记起西湖畔的相识,那人一脸痞气地凑上前来,啰啰嗦嗦问个没完;他又想到第二次相遇,还是在断桥上,他硬是要挤进他的伞下,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再到第三次的时候,那人陪着他过七夕,喝着酒听他说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最后的一切被定格在凤凰山脚下,一段平静如水的日子让他真真正正做了回人,也真真正正学起了人间的qíng爱。现在回想起来,云小惑仍旧忍不住上扬起嘴角,那个时候的轩辕靳,对他是那样得好,好到成了今时今日也无法甩掉的痛。

  「白白,其实做人,真的不好。」云小惑停下脚步,他的周遭是一片黑暗,而在通道的尽头,一片冷青的月光正反she在地面上,他缓缓伸出手,将凌乱的长发扎起盘在脑后,这才吐出一口气,又独自道:「可是,我们应该都没有后悔过,不是吗?」太和门上的huáng色琉璃瓦在月光下显出一片yīn冷的光亮,巨石铺成的中央御道笔直地通向前方的内金水河,河面上有五座jīng美的汉白玉桥,连接着对面的太和殿。

  云小惑选了最中间的那座,踩着脚底的玉石板轻飘飘地过桥,而后停在了殿前空旷的广场上。

  呜呜的风声如泣,在无遮无掩的广场上肆nüè地东游西dàng,只听哗啦啦几声响,原本停在檐梁上的乌鸦顺着风势、扑腾着翅膀而去,让这份寂静多了几丝苍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