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轻轻放下篮子,她瞄着他手中的花环,疑问道:“爹——你怎么在这?”
这个人正是夏如清辉,他手下已是娴熟,头也不抬道:“我以后都会在这陪着你娘,哪也不去。”
将水果一一摆好,舒九跪在墓前的软垫上轻轻磕了三个头,见他手中花环已经编完了,正往墓前放,不由得撇嘴道:“这山上不比山下暖和,花一天就枯了知道么?活着时候你不珍惜,死了再惦念又有何用?说不定啊,我娘早就投胎了……”
他仔细收拾着墓前枯萎的花环,也不答话。
越是这样,她越是着恼,瘫坐在软垫上面,语气顿时尖锐起来:“你是一个和尚,七qíng六yù什么的应该断绝了吧,你不来这里我还当你是我爹,可是能不能不在这打扰我娘?她不希望见到你的,你走吧……啊!”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我?”夏如清辉轻轻抚摸着坟墓,淡淡道:“她若真的不想见我,又怎么会有你?”
舒九语塞,她转过头去看着娘亲这座越来越高的坟墓,每过一年,都会加高一些,从前都是她一个人,任xing的想将爹爹来过的痕迹抹去,然后又将他对她的思念与她埋在一起,总是想着,墓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会不会冷?会不会寂寞?
她是否想着爹爹,是否想见他,这个问题其实她何尝不知?闭眼的前一刻,甚至都来不及对女儿说些留恋的话,她先是恨恨地说了那句狠话,用尽力气的恨意过后又懊悔地看着门边,却已是说不出话来,当时舒九只知道哭,抓着娘亲的手一味的哭,直到发不出声音……
她闭上眼睛之前,一手还紧紧抓着爹爹送她的玉佩,她长发柔顺地枕在身下,那日还穿了洁白的圣袍,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握在手中的她的那只手,慢慢地,竟然连轻颤都不能够了……
或是不甘,或是懊悔,或是什么都没有想,从紧皱的眉间,到平缓,她双眼迷离,无声说了两个字,最后竟然是安详地去了,甚至,还带着笑意。
那时她满眼泪水,紧紧盯着娘亲的唇间,所以她看得清清楚楚,娘亲说的是:清辉……
“阿九你应该在京城,或者回去湖北,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夏如清辉也坐在了软垫上面,他问道:“京城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和宇文飞雪之间出了什么事?”
舒九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路历程,从贺兰如瑾到宇文飞雪,男人让她如此失望,实在忍不住,就像每年那样轻轻伏在了墓上。
“娘……我想你……”她哽咽道:“我想陪着你……”
夏如清辉上前些将她扶起,他一拳捶在自己肩膀上,嘶哑道:“过来,孩子……爹爹在这!”
尚还在犹豫之际,他已是将自己揽在怀中:“阿九……你和你娘一个样……你可让爹爹怎么办才好?你这xing子……也一模一样……”
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舒九埋首在爹爹怀中,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断断续续地哭。
夏如清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即使她不说,也能猜到个大概,这孩子估计是走进牛角尖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伤心,还跑到你娘这来……”他的思绪飘向了远处:“以前我和你娘也是恩爱夫妻,可我也未曾得到她的全部信任,或许是她长在白莲教的缘故,对男人总是戒备……其实我多想和她在一块,哪怕是在这陪着她,哪怕是一生一世,可是她不信我,从不信我,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赌局……她用时间证明了什么,证明了男子的薄幸?证明了我的qíng意是那般可笑?
可是我没有,我不想辩解,也承认她赢了,我输了……可这些又有什么用?总是yīn阳两隔,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爹爹也伤心了,也心死了,想出家做和尚……可是六根不净,又总惦念着你娘,记挂她的坟,记挂她的人……想起初识的时候,她是白莲教的圣女,在那些难民中间……穿着白色的圣袍,不似那些庸脂俗粉满头的珠钗,竟然只、竟然只披着乌黑的长发,那头发那个好看啊,黑溜溜……黑溜溜的映衬着她额头上面的小白莲,活脱脱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