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臣的母亲是以用毒而闻名医界,她行事大胆乖张,就如同她行医的手段。以毒攻毒的医治方法,在她手中从未出过岔子,直到那年她怀上雪衣。她忽视了自己的身孕,忘了减少平日用药的药量就服了下去,身子骤然病倒,又因为她怀有身孕,鬼绝纵然心急也没有办法将她视作普通妇人那样用药诊治,最终能够顺利产下雪衣已是万幸,自己却是连看一眼雪衣的机会都没有就撒手人寰。
雪衣自出生起身体就十分羸弱,连啼哭声都比寻常儿童轻上几分。鬼绝抱着他断言,这孩子活不过三载,将他弃在chuáng榻没有尽到丝毫照顾。彼时雪臣刚刚七岁,看到刚出生的弟弟啼哭不止,却嘤嘤呀呀十分可爱,便自己煮了米汤一点点喂食。次日他将雪衣抱给父亲,父亲没有说话,看着雪衣的眼神却有点复杂。
如此相安无事了一年,雪衣周岁的时候,雪臣已经可以按照父亲的要求上山采药,一次回家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父亲竟然抱着雪衣,心里正一喜,就看到父亲手中一只小勺盛着浅褐色的汤药就要喂入雪衣口中。
“爹,你在做什么?”
话刚说出,一勺汤药已经喂入雪衣口中,尝到苦涩的雪衣立刻啼哭起来,鬼绝没有要哄劝的意思,而是面无表qíng地另舀了一勺汤药qiáng行喂给雪衣。雪臣见状,忙从父亲手中夺过雪衣。他轻轻嗅了嗅弟弟唇边的药水,面色苍白道:
“爹,这是灵兰糙,虽只是微毒,但弟弟还这么小,你怎么能给他喂灵兰糙?!”
鬼绝没有辩解,冷着脸色道:“把他给我。”
雪臣一脸惊恐地看着父亲,把雪衣往怀中藏紧。
父亲虽然严厉,但从小对自己一直是无微不至,识字,书写,辨识糙药,无一不悉心教导,关怀有加,然而对刚出生的幼子竟然一点怜惜之意都没有,这让雪臣百思不得其解。
“这孩子活不过三岁,都道小儿难医,如今拿他来试药岂不正好?”鬼绝淡淡道。
“爹……”雪臣的脸色惨白,“雪衣是我弟弟,您的亲生儿子啊!”
不过八岁的孩童怎么可能争得过父亲的孔武有力,雪衣被qiáng行带走,满满的一碗灵兰糙被bī着灌下,雪衣啼哭不止,雪臣在屋外死命地敲门心里揪得难受。
身有不足的雪衣活过三岁一事让鬼绝觉得十分意外,但即便如此,雪衣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用来试药的活体。什么教导都不曾有过,各式的毒药倒是不曾间歇地让雪衣服下。雪衣若是毒发,他也只专心于记下毒发时的症状,不会用心医治,看不出半点亲子qíng谊。好在雪臣心疼弟弟,常常偷取药渣,分辨出父亲用了什么药之后对症解毒。雪衣一直由他亲手带大,学识上也是躬身教导,比起鬼绝,倒是他二人之间看起来更像父子。
雪衣十分聪慧,也许是因为体内留着鬼氏的血液,从小就对糙药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对毒药,在这一点他像极了母亲。但鬼绝不让他学习医术,书房里的医书只允许雪臣翻看,雪衣连入一回书房的资格都没有。于是雪臣开始背书,将背得的书目一一教给雪衣,等到雪衣再大一些,不用雪臣帮忙,他自己也会溜进书房将自己想看的书偷偷翻阅过来。因为怕被父亲发现,每一次都读得十分迅速,又不能记得疏浅,否则就只是在làng费时间,一来二去,倒是被他练出了过目不忘的本事。
鬼绝依旧日日喂毒,因而雪衣的身子一直虚弱,毒发之时真的能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形容。雪臣开始暗地里和父亲作对,将汤药偷偷换掉,被发现之后两人都受了一顿不轻的打骂,尤其是雪衣,被重伤得卧chuáng了整整一天。即便如此,雪臣依旧会偷偷将药换掉,在雪衣挨打的时候将他护在身下免受责罚。
“哥哥,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不是他的儿子吗,他为什么总想致我于死地?”
雪臣也琢磨不透父亲的意思,虽说父母对子女总有偏爱,但父亲对雪衣的行径看起来实在异于常人。虎毒尚不食子,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父亲要这样折磨雪衣。
雪衣想过逃走,也真的试过逃走,结果被焚香峰的云雾困住半道上就被鬼绝带回了竹屋,又是一通好打。
雪衣身子本就纤弱,受伤之后那些伤口看着更加触目惊心,雪臣在替他上药的时候都觉得不忍目视。
“哥哥,我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