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叶蘅忽然松了手。就在他抽身退开的一瞬,一支羽箭激she而来,正落在阿瑞的颈侧。
叶蘅抬眸,就见阿祥立在不远处,手中长弓满弦。但听弦响一声,箭矢飞纵,直直袭来。叶蘅脚下一踏,纵身而起,避开箭矢后,顺势冲向了阿祥。
阿祥一惊,正要拉弦上箭,却见叶蘅已然欺近。他微微有些慌乱,连忙后退。
对付弓箭手,最有效的便是近战——叶蘅清楚这一点,一意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阿祥连退带避,始终找不到时机she箭,一时也乱了方寸。加之伙伴受伤,他心中急躁,招式也紊乱起来。而对手的冷静,却近乎麻木。那双眼睛里,毫无qíng绪,甚至感觉不到杀气。若非取过无数xing命,何来这般安之若素。恐惧,一瞬而生,转眼霸占了心神。他已然无心计划盘算,只想赶紧脱身。慌乱之间,他不再挽弓,只是执了箭矢在手,狠狠刺向了对手。
出乎阿祥预料的是,叶蘅竟没有闪避,直接以肩膀抵上了他的箭矢。而后,他的手腕被用力擒住。天旋地转间,他被仰面摔在了地上,未及回神,箭矢寒芒已迫在眉睫。
“留活口!”
殷怡晴的声音,带着少有的焦急。叶蘅闻言,顿住了自己的杀招,箭矢之锋险险悬在阿祥的眉心。
阿祥早已吓怔了。毫厘之上,箭锋森寒。忽有一滴温热,坠在他的眉宇,染出恍恍血色。他陡然清醒,随之一并清晰的,是难言的恐惧——这支箭,正是刺入叶蘅肩膀的那支。他竟然拔出了这支箭用作武器?!这是何等可怕的心志!——至此,他已完全知晓实力的差距,尽失了抵抗之念。
另一边,殷怡晴将阿瑞绑起,又取了绳索来捆阿祥。待确认这两人再无危害,叶蘅方才扔下了手中的箭矢,站起了身子。殷怡晴这才看清他的伤势,一时间又是气恼又是担心,不由嗔道:“你疯了吗?gān嘛这么不要命?……得赶紧止血才行!”她说到这里,转头冲马车的方向喊了一句,“阿七,你可带着金疮药?”
叶蘅随她望去,就见梅子七正站在马车前。只是此刻,他那欢愉灵黠的表qíng早已不见,神色之中,唯余惧怕……
☆、第十六章
惧怕。
这个表qíng,叶蘅再熟悉不过。他历过许多个手染鲜血的夜晚,也曾有许多人用这样的神色看着他。他是杀手,始终都是。昔日,他一心复仇,不惜拜入玄凰教。而今,他手上沾染的,又岂止是仇家的鲜血。他早已失了正义,泯了善良。他所行所为,在那孩子的眼中,想必十分丑恶……
“该死!”
一声嗔骂,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殷怡晴不知为何动了气,正躁怒地来回踱步。片刻后,她想到了什么,举步走到马车旁,俯身看了看车轴。这车轴的裂口十分齐整,毫无疑问是刻意所为。她想了想,起身走到阿祥身旁,将他随身箭囊中的箭矢全部取出,又拿了一段绳索,而后钻到了马车车底。她将箭矢一圈儿捆在车轴上,勉qiáng联起了裂口。
这番应对何其机智,行动又何等敏捷。以至于梅子七和叶蘅还没弄清楚她要做什么,她已然完了工。她钻出车底,一语不发地拉起叶蘅,扶着他上了马车,又嘱咐梅子七道:“你上车,先替他止血。”她说完,又到一旁牵了匹马,将阿祥和阿瑞扔上了马背,而后把缰绳拴在了马车车尾。做完这些,她跳上马车,长鞭一扬,策马前行。
却说梅子七上了马车,正要遵照殷怡晴的嘱咐替叶蘅止血,但待靠近,他却犹豫。他本以为叶蘅只是个被他师姐诳骗来帮忙的倒霉鬼,却不想叶蘅的功夫如此狠辣凶悍,招式之间全无仁慈。这样一个人,来历必不普通,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思虑了片刻,终究qiáng笑着开了口,道:“叶大哥……我帮你看看伤口吧……”
叶蘅听得出他声音里怯意,也不想为难他,淡然道了一声:“不必。”言罢,他手摁上伤口,以此止血。
梅子七有些尴尬,却也松了口气。他退开了一些,抱起了膝盖,静静坐着。
约莫行了三四里路,马车到了一处农院。殷怡晴也不下车,只是挥鞭重重抽在了大门上。不一会儿,一名老者颤颤地捧着灯出来,待见了殷怡晴,他略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敞开了大门。
殷怡晴将马车驾入院内停妥,回身挑开车帘,刚要说话,却见叶蘅的伤势全未处理。她眉一皱,望了梅子七一眼。梅子七讪讪一笑,满脸都是无辜。殷怡晴也不说什么,转而向着叶蘅伸出了手,笑道:“我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