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_作者:春溪笛晓(35)

2017-08-24 春溪笛晓

  一切议定后,以赵瑷为正使、国舅爷为副使的东明使团就浩浩dàngdàng地出发了。所谓的浩dàng指的是“礼车”,一箱箱“贺银”、一匹匹锦帛,然后是难以计数的珍宝、盐茶——押送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身为副使的国舅爷肩负着核对礼单的要责,可他语重心长地以长辈的身份嘱咐赵瑷:“机会难得,外甥你得把握啊!这事就jiāo予你去办吧。”当下就把责任撇得一gān二净,转身跟前来送别的官员道别。

  由于带着大批贵重的贺礼,车队走得并不快,离了临京大半个月才驶到离汴梁不远的一个附县。这县不大,如果不是刻意问询,很少人会记得它的名字:安平县。

  使团之所以会在安平县停了下来,是因为国舅爷突然病倒。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国舅爷一路舟车劳顿,疲乏了。

  赵瑷与杨攸去看过几回,国舅爷闭着眼在睡,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那乏意却是掩藏不住的。

  赵瑷只好吩咐使团停下来,等国舅爷好起来再继续前行。这一等就是六日,屈指算算,再不启程就会错过狄主生辰。

  杨攸正要劝赵瑷立刻出发,却见国舅爷从房里走了出来,虽然jīng神还是不太好,可总算没什么大碍了。

  稍作整顿之后,使团重新北行。这次走得有些急,经过汴京时天色尚早,于是没再进城,直接往北。

  本来赵瑷为国舅爷安排了马车,可国舅爷没坐上去,独自骑马走在最前头。大概是病体未愈,平日那不离脸的笑不见了,反倒带着几分沉郁。走到日薄西山,天色渐沉,使团已远离汴京,再回头,连个隐约的轮廓都瞧不见了。

  赵瑷将使团安顿好,又去看国舅爷。国舅爷jīng神好了起来,笑着说:“世子,你来了?”

  赵瑷问道:“国舅没事吧?”

  “好多了。”国舅爷脸带歉疚:“倒是耽误了大家这么久。”

  “接下来走快些还是能赶上的。”赵瑷宽慰了几句,又去处理使团的各项事务。

  国舅爷闭起眼想歇息,翻腾的思绪却越来越纷杂。他走出房门,缓步走到回廊尽头,屋角铎铃随风生响,犹如远处传来的梵音。

  这河南东道落入狄国之手已有十年,十年以前,先帝赵徵信道尊道,民间到处是符纸、卦盘;如今狄主推崇佛道,民间又是另一番光景……变了样啊,都已经变了样。

  纵然挥师北上,取回的还是东明疆土吗?北地的东明百姓会欢欣鼓舞地迎纳朝廷大军吗?不见得!

  国舅爷有些出神,突听身后一声叫唤:“国舅。”

  眉端忧思霎然消散无踪,国舅爷回首笑道:“杨兄,使团可安顿好了?”

  杨攸道:“托国舅之福,世子仍在处理使团事务。”

  国舅爷漫应:“我若cha手,杨兄恐怕会更不放心。”

  这话杨攸没接。

  国舅爷正要再起话头,却听前头一阵争执。侧耳一听,竟是几个狄人要使团腾出客驿,说是有贵客要到。

  此时赵瑷已经赶到了,正让懂狄语的人跟对方jiāo涉。狄人趾高气扬、客驿主人两边赔笑……国舅爷静静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狄使到了东明是何等地跋扈,到了临京城门仍骑马疾行,可东明使团呢?连在这种小地方都有人敢挑衅!大人物?这地方哪来的大人物?不过是有人寻机生事!心中冷笑,国舅爷却淡问:“杨兄,你还不下去?”

  杨攸也不答:“国舅呢?”

  “我有些乏了,杨兄去吧。”说罢便转身入内,关上了房门。

  ——

  使团离京将近一个月,朝中的风向也有了不少的改变。最大的变数当数福安王世子,这小胖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到了吴后面前就分外机灵,跑前跑后逗得吴后十分开怀。赵德御似乎也对他颇为喜爱,偶尔派给他几个不大不小的差使。眼见福安王世子得了圣宠,朝中不少见风使舵的大臣立刻就凑了上去。

  因而南下犒军的定阳王世子一回来,却猛然发现:那个小胖子这会儿是意气风发了,边听着一众官员的奉承边朝自己直笑。

  明眼人也不是没有。城南李府内,恭敬坐于李伯纪下首的沈适问道:“老师为何愁眉不解?”

  李伯纪面色沉凝:“官家连番举措,恐怕是想罢huáng潜善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