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愤怒地回头,却不由一愣。二狗子浑身湿漉漉的,刚毅的脸上还有酒珠滑下,láng狈得很符合他的气质,可神qíng却很不符合他气质的前所未有的严肃。
久安心里颤了颤,预感自己将会很不喜欢二狗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不要听!久安奋力想挣脱二狗子的手,却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力气如此大。
余魂蹙眉,正想出手,却听二狗子沉沉开口:“去找过爹了。”
久安动作一滞,停止挣扎,惊讶地抬头看向二狗子。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见他爹的。
见久安不再抗拒,二狗子松开了手,看了看久安,再移开目光,沉默了片刻,似乎斟酌怎么说才能更容易让她接受,然后才缓缓开口:“半年前,师父突然悄无声息地离开,当时坐无忧湖边哭了整整三天,谁劝都不理。那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哭,却就开始担心会不会哭出另一个无忧湖来。当然,后来没有哭出另一个无忧湖,却累得睡着了,抱回家的时候,房间看到了师父留给的信。”
二狗子顿了顿,看了眼目光迷离似乎也沉入往事的久安,继续道:“不想继续难过,知道师父是成仙上了天界后,就想帮去找他回来,爹……爹当年走的时候留了个铃铛给,说是摇一摇他就会知道找他了,本来当时就将它丢了,却被娘偷偷捡了回来……”
二狗子又缓了缓,声音添了丝复杂的qíng绪:“总之,找到了爹,向他打探了师父的qíng况,本来是想问他最近升仙上天界的仙里有没有师父,结果却发现,师父的确是上了天界,但却不是升仙去享福的,而是……而是被天后抓去受刑的。”
余魂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久安惊道:“受刑?”
“嗯。”二狗子极轻地应声点头,“知道,爹升仙上天界是……是当了上神的坐骑,而那个上神,正是监押师父去受罚之神。爹说,师父很早以前便已是天上仙君,而且仙级还不低。这次似乎是得罪了天后才被押来受罚。师父天界的声誉好像向来很不错,很多仙都受过他的帮助,还有好些夸他比西天的佛更慈悲的,所以有很多仙君、神君和小仙小神为他求qíng,最终却没有说服天后。”
久安的脸色开始越来越苍白,师父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妖,怎么会早就升仙而且还是仙君呢?对她来说高高上遥不可及的天后又怎么会和她的师父扯上关系?师父那么好的xing子又怎么会得罪天后?她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太不可信,却又清楚地知道二狗子不是编故事。
二狗子停下来担忧地看向久安,久安哑着嗓子问:“然……然后呢?”
“师父终是被押去领了罚……后来,爹亲眼看到,天界第一层的灼魄冰湖里,师父他……师父他最终没有挺过去,最后……神魂俱灭。”
胡胡不由惊呼出声,三妖同时担忧地看向久安。
久安却显得十分平静,只是身体慢慢地低了下去,最后抱着自己的胳膊蹲了地上。
久安呆呆地盯着地面,奇怪,她明明不久前才吃了槐花糕,怎么现却觉得突然没了力气,连让自己继续站着都这么困难?
“小久子……”二狗子也跟着蹲了下来,这样平静的小久比半年前嘶声无忧湖畔哭了三天的小久更让他难过。他果然应该编个谎言吗?
永远不会实现的虚无希望,和直接彻底斩断希望的事实,哪个对小久更好?他不知道。他没法猜测小久会做出什么选择,只好做出自己的选择,他知道,小久其实很坚qiáng,至少,比他要坚qiáng得多。
神魂俱灭……神魂俱灭……神魂俱灭……
“小久,不要老是躺无忧湖边晒太阳,睡着了容易着凉。”
“小久,别总是欺负二狗子了。”
“小久,为师给做了新衣裳,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小久,吃饭了。”
“小久,夜深了,快去睡觉。”
“小久……”
久安觉得自己似乎快连蹲都蹲不住了,好冷。她艰难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为什么这么冷?比她被师父捡到的那个冬夜雪地还要冷。
久安面容依然无比平静,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小久子!”二狗子用力抱紧久安,却止不住她的颤抖。他不由慌起来,他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