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不愧是夕宫主,一眼就看出我膝盖有问题。
他轻轻地抬起我的脚,将它放平在chuáng上,手掌在我的膝盖处揉捏了几下,又摸索着触碰了周围一圈骨头。
他问:“看起来你的膝盖骨一圈都粉碎过,怎么伤到的?”
我楞了一下,低下头撮了撮衣角,我说:“不小心摔到山下去了。”
北宫夕看着我的眼睛一闪,若有所思地问:“当初是谁治疗的伤呢?”
“一个村夫。”我扁了扁嘴,尽量说地很平静,“他是个shòu医,用几根棍子固定住我的脚,过了几天脚就可以动了。”
他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的笑容消失了。
我笑笑说:“你看完了吧。看完了我可以把脚拿下去了吧?”
他点点头,细眉微微锁起,但是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润如玉般的笑容,像细碎的làng花般轻柔。他轻轻地说:“尹公子,你受伤的骨头还没有长完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治疗,这样公子以后就不必拐着脚走路了。”
我怔了怔,轻摇头,眼里落入一丝枯涩。
我说:“不必了,这样挺好的。”
恩,这样挺好的。
身体的伤愈合了又怎么样呢?我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我看向灯烛。
一只蝴蝶正泼刺泼刺地飞舞在灯罩旁,不知不觉已经很久了。它那残余的力气,究竟是用在最后一舞上比较好,还是留待悲伤时qiáng撑一阵会更好?
33 夕
绣幕灯深绿暗,明月幽悬,圆似银盘。
我躺在chuáng上,原以为应该一沾chuáng就睡着的,可是大概今天下午真的被打疼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人反而越来越清醒。
我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还是决定明天离开这个地方。
我真的不想再与双犀宫的任何人有联系。
夜悠悠,竹箫声隐隐传来,清脆而低远。
我又闭上眼睛,慢慢听着曲声悠扬,不觉轻哼起来。
突然间我停住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这曲子……那人chuī的曲子是《紫云回》!!
《紫云回》,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再熟悉不过的音符——这是我父亲经常chuī奏的曲子!!这是我童年记忆深处的曲子!!
时隔多年,我竟然又一次听到这旋律……
我的心一下子颤抖不止,是谁在chuī奏这箫曲?
我蹑手蹑脚下了chuáng,推开窗子,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我看向窗外。竹林的雾气很大,但是依然看得见一个清秀的身影亭亭而立。
那个人背对着我靠在竹边,一身浅绿的衣衫在风中轻轻扬起,如瀑的发丝流泻着月华的光泽,他微微低头,箫声在整片竹林间回dàng。
我呆住了!
chuī箫的人,是北宫夕。
我站在窗口,凭风而立,鼻子微微泛酸。
……
记得父亲以前很爱chuī这首曲子的,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立在花园里,手持竹箫,那样的父亲简直帅极了。
我曾经说:“我要学chuī箫。”
父亲就手把手的教我学这支曲子。
但是那时的我很懒,没学几天就放弃了。
除了,我知道了怎样做竹箫。
那也是我唯一会做的东西……
……
我的父亲真的对我很好,什么都不阻止我。
我喜欢花,他就满园子种满漂亮的花花糙糙,还教我分辨花的品种。
我喜欢下棋,他就找来有名的棋师教我下棋。
我喜欢打猎,他每个冬天总会抽出时间陪我去郊外的猎场。
我喜欢读书,他还为我特别选了个书童,每天陪我读书。
除了,他不准我习武……
习武……
我淡淡地苦笑。
最终,我依然回到了原点。没有武功,就像15岁前的我一样。
现在的我,终于懂了,为什么当初父亲一直不允许我习武。
因为他不要我和双犀宫扯上任何的牵连,这武功是双犀宫的,不学就没有联系了,不学就不会出事了……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是我笨,一直猜不透。
不让我习武,一定是这个原因,一定。
我咬了咬牙,合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