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小孩子蹦跳着过来,从水边捡起一个牡蛎放进篮子里,衙役拖着棍子赶了上去,大喝道:“调皮鬼,包大人的命令你忘记了,给我把东西扔回去!”
孩子摸摸脑袋,赶快把牡蛎全倒了出来,又提着篮子蹦跳着跑了,衙役回头见两人一脸茫然,得意洋洋道:“不懂了吧,这个也是我们聪明绝顶的包大人想出的主意,你们知道牡蛎是什么,是附在别的东西上生长繁殖,可以跟附的那东西牢固地结合成一体,我们包大人命人在桥墩上养殖牡蛎,把桥墩上的石块结合在一起,防止被冲散……”
少年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这里就禁止采牡蛎!”
他和男子jiāo换一个眼色,少年兴奋之qíng溢于言表,啧啧称叹,“宝宝真厉害……”
“那是你叫的吗?”男子瞪了他一眼。
衙役拊掌大笑,“原来你们也知道我们包大人叫宝宝,看来他的事qíng流传很广,我们莫愁城的百姓私底下都叫他‘宝宝大人’,不过从不敢当面叫,那宝宝大人的脾气可不小!”他摸摸脑袋,突然贼贼地笑,“我家老母jī下了一只彩蛋,我得拿去贿赂贿赂宝宝大人,说不定他会喜欢……”
听着他慡朗的笑声,男子心头涌起万般柔qíng,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喜怒jiāo加的时刻,他永远有办法让人快乐,也永远有办法让他气得七窍生烟。 他久久沉默,看着làng花前仆后继地扑上海滩,看着已成形的桥,又看着远处工地上的人们忙得热火朝天,还有许多穿着蓝布衣裙戴着斗笠的女人挑着茶转来转去,那动听的叮叮当当石块敲击声和欢笑声汇成更汹涌澎湃的海洋,每个人,都激qíng满满。
这些年,他做了什么呢?他苦笑着,从此,新唐的历史甚至千年万年后的历史上,没有一个叫玉风的人,只有一个包小拯,造福子孙后世的包小拯,正如人们记住了李冰,却忘记了那时秦国皇帝的名字一样!
少年哪里知道父亲心中的滔天巨làng,见他伫立不动,心里像猫抓一样,恨不得立刻看到当年那个抢他糖果的漂亮宝宝,在他心目里,那个男人是世上最可爱的,也是活得最开心的,因为他不会因为他装模作样的叱喝放弃与他的争夺,甚至还为此报复他,把他画成花脸。
没有人知道,其实,那天是他最快乐的时刻,因为,他被当作一个孩子对待,当作一个真正的人对待。
莫愁城县衙旁的一栋独立小院里,一个穿着暗红棉袍的漂亮男子正躺在院子里一张特别宽大的椅子上看着天空发呆,一会,他抓起一个用丝线裹好的漂亮的弹弓,摸出一粒石头打向窗户,窗户很快就开了,一长须男子探出头来,无奈地笑,“宝宝,你又怎么啦?”
原来他们就是小包和小段,小包对他勾勾手指,“过来,让我瞧瞧你的胡子长长了没!”
小段砰地一声把窗户放下,小包恼羞成怒,抓起弹弓又打,小段再一次把窗户推开,大喝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喜欢漂亮的胡子你不会自己留,非要我留这么脏兮兮的东西,还一天量个十次八次,你存心想把我bī疯是不是!”
“段玉麒,我警告你,不要再提我的伤心事,否则……否则我晚上不给你抱着睡!”
“那我还真的很怕呢!”小段恨恨地揶揄着,把窗户又重重关上。
小包这口气哪里忍得下去,抓起弹弓又打,这回任凭他怎么打,小段抵死不开窗,小段正在气头上,小包怕闯进去被他扔出来,无可奈何,只好用弹弓满院子打树叶,门边那棵树开的红花真好看,他瞄准了一朵,一松手,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小段从窗户一跃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弹弓抢走塞在怀里,对蹲在地上的少年赔笑道:“这位公子贵姓,段某有失远迎,不胜惶恐,还请到屋里喝杯茶!”
少年捂着血淋淋的额头站起来,咬牙切齿道:“刚才是谁gān的,给我滚出来!”
小包早已一溜烟躲到小段身后,揪着他的腰瑟瑟发抖,小段牙齿磨得嘎吱响,扯过他的耳朵,轻声道:“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打到人,你这个闯祸jīng,以后再也不准玩弹弓!你想想自己都几十岁了,还跟小孩子疯,你想活活气死我是不是!”
少年看到小包的脸,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看了许久,突然扑了上来,抱着他大叫,“宝宝,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找了好久啊,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脸还是白白嫩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