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酒的夥计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瞅了他们几眼,闷闷地推着车走了。
尚香回了屋,把钱袋里的钱都倒出来,数了数,还够他喝上几回酒,这才坐到桌边,倒了酒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叹了一口气,掺了水的酒,以前喝着也惯了,可今儿却觉得不是味儿起来,禁不住想起那位李大老板,不jian不滑,老老实实地做生意,实在是难得难得。这么好的男人……以前不曾遇见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这酒越喝越是没了味,放下酒杯,再叹一口气,望向窗外,jú开正盛,huáng白jiāo缠,绿叶为衬,于秋意中凛立傲然,然而虽说是耐霜之物,可终抵不住雪欺寒凌,凋谢枯零只是早晚的事。
日头越来越往西去,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尚香才拎着药包往厨房走去。厨房里正是最消闲的时候,有灶头空着,尚香一边煎了药,一边熬了一碗清粥,都弄好了,便用一只托盘托着,往尚红的屋里去了。
尚红的屋里静无人声,一室的清寂,倒像是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尚香把托盘放下,走到chuáng边,看着苍白虚弱、两日不曾吃喝已呈昏迷状的尚红,抬起手两记耳光狠狠地甩了上去。刮耳光的声音在清寂安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响亮,尚红的脸上浮起两片红红的手印,人也从昏迷中慢慢清醒过来,那双细长的的眼眸无神地对上尚香的眼睛,却仿佛没有焦距一般地穿了过去,遥遥地不知道看向何方。
尚香看他醒了,既不让他喝药,也不叫他喝粥,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chuáng前,缓缓道:「以前,这南馆里也有一个跟你一样倔的人,他到南馆来的时候,年纪比你还要小,才十四岁,可那副模样儿却比你好看得多,郑猴儿特别看中他,认为这是一棵摇钱树,所以找了最好的师傅来调教他。」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磁xing,在清寂安静的屋子里回dàng着,清清楚楚,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漾起的一波波水纹。
「郑猴头这辈子最有耐xing的一次调教,大抵就用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了,因为他认定了这少年是能给他挣大钱的主,整整一年,他用尽了手段的调教,只得到了这个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反抗,终于这个少年磨去了郑猴头最后的耐xing,同你一样,这个少年被绑在了chuáng上,等着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嫖客来临。这个少年比你运气好,郑猴头没有给他下药,他还有力气,在那个嫖客解他衣服的时候,他挣脫了绳子的束缚,并用嫖客束发的簪子刺伤了嫖客,他逃走了。」
尚红的眼神仍旧飘dàng着,没有焦距,也没有反应。
「然而这个少年也同你一样,没能逃出这个鬼地方,便让郑猴头抓了回来。比你不幸的是,没有人为他说qíng,按照馆里的规矩,他被郑猴头带到了『魇门』,当着馆里所有小倌的面,那些抓他回来的护院,轮流着一个一个qiángbào了他。」
尚红的眼神极其轻微地缩了缩,尚香敏锐地察觉了,眼里掠过一抹淡淡的讥讽,继续道:「少年当时的样子,很凄惨,那些护院都是畜牲,他身上的伤痕比你多出几十倍,连嗓子都喊哑了,在场的人都眼看着他渐渐翻起了白眼,就快要断气了,可是这时候他却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向郑猴头求饶,在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屈服了。」
尚香冷冷地笑了起来:「从那个少年屈服的一刻起,我就知道,只要能活着,就没有人愿意去死,不管他曾经多么骄傲,多么清高,多么倔qiáng,为了活下去,什么尊严,什么羞耻,都是狗屁。」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那又如何,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自打你进了馆里,馆里便突然新增了几名护院,还是专守后院的,那些人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凡是进了这个地方的人,除了那些被赎出去的,还没有一个是活着离开馆里的。」
「你真的想死吗?」
尚红缓缓闭上了眼,对尚香仍是不理不睬,只是静静等死。
「啪!」
尚香又是一记耳光,bī得尚红再次睁开了眼,只是那双细长的眼里,已不再是无神,而是鄙夷地望着尚香。不是每个人都怕死,那个少年怕,可是他不怕,这样耻rǔ地活着,他宁愿死。
尚香眼里的讥讽更深。
「你以为一死百了,就可以还你一身清白吗?」
「你看过那些被赎出去的小倌失了主人的恩宠后的下场设有?他们之中好一点是重回南馆卖身,还有的在街上乞讨都没人愿意给口饭吃,冻死了,饿死了,被人打死了,外面的那些人只会指着他们的尸体说『看啊,这就是最下贱的男jì,死了活该』。有一些人会专门跑去看,因力他们没见过卖身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到最后也不会有人好心地安葬,能被扔到乱坟岗里就已经是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