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林秦烧丝毫没退,反而愈加严重。桂八没出去卖油,请了郎中过来看。郎中摇头,道:“风寒入肺,十分凶险。救不救得过来得看老天。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话,就赶紧jiāo代一下吧。”
桂八傻眼了。刘氏和姜氏看着躺着的林秦,又痛又怜,面色黯然。刘氏对桂八道:“老八,我听说,家里有人生病的话,办个喜事冲冲喜,就会大吉大利,大病变小,小病变无。”
“没错。”姜氏立即附和,“反正他是你没过门的媳妇,赶紧把婚事办了,冲冲喜。说不定就治好了呢?”
桂八抿唇,不答话,只是望着林秦。
刘氏又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桂八还是没言语。刘氏姜氏只当他默许了,想着反正要办的,就出去先张罗起来。
穷人家办事简单,而且今次又着急,于是更加一切从简。街坊问东家借些红纸西家借chuáng新被,酒壶,喜蜡,新人穿的红衣裳……到了次日,便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凑合着瞧瞧,勉qiáng算是有了办喜事的样子。
却不见了桂八。
兄嫂们里里外外、各街坊邻居家都找过了,就是不见桂八,谁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大家面面相觑,怎么办?
姜氏和另外几个大嫂过来把林秦扶起,为他梳洗换衣服。林秦迷迷糊糊着,只隐约感觉到碰触自己的并不是男人,而是妇人的手……
“……娘……”
姜氏的手停了停,心下愈加痛惜。
都准备好了,就等新人拜堂,可新人少了一个,这堂可拜不成。姜氏出来道:“老八八成是去请岳父岳母了吧。”众人想想有理,终身大事毕竟应当有高堂在场才好。于是都等着,估摸着桂八过几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那日折腾了一宿,俞清甫好不容易才把正宁像送瘟神一样送走。担心着林秦,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正张罗打探他的下落,却被父亲发现了,少不得又挨了一顿骂。
俞清甫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听见吵闹,远远便看见几个家丁正在门口和一个人推推搡搡。起初也没在意,扭头就走,身后却传来殴打声!
俞清甫皱眉,回头果然看见家丁开始对那人拳打脚踢。急步过去阻止:“君子动口不动手,怎可如此?让人看见了,会说我们俞家仗势欺人。”
几名家丁都退开,乖乖道:“是,少爷。”
桂八被揍的晕头转向,“少爷”两字猛然钻进耳朵,立时就清醒了。
“俞公子?你就是俞公子?俞尚书的公子俞探花?”他顾不得疼痛,一骨禄爬起来。
家丁道:“少爷,他闹着非要见少爷您不可。”
俞清甫上下打量桂八,“我就是。不知阁下有何事?”自己认得这个人吗?
桂八像是松了口气,瞬间又露出急切万分的神色,急道:“俞公子,小公子他等着见你呢。”
“小公子?”
俞清甫正疑惑间,却听桂八道:“林秦公子他快不行了,只想见你一个,快去看看他吧!”当下大骇!
“快!带路!”
傍晚的时候,桂八果然回来了,跟着回来的却不是一对老夫妻,而是一名富家青年公子。他走过,街坊里几个大闺女小媳妇都红了脸,不住地偷看。
穿过人群,桂八领他进屋,并把他让进了内室,自己却留在外面。刘氏发现桂八衣服上都是泥土布满褶皱,头发都乱了,还沾了些糙。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这是怎么了?小老八带回来的人是谁啊?
俞清甫在chuáng沿坐了,看着大红被中的人儿。粉白,黛黑,朱红,简单的妆便衬出容颜无双,只是病容憔悴。
林秦只觉整个人都在混沌中沉浮,忽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这声音十分熟悉。他勉力睁眼,眼前的影子轮廓模模糊糊,却让他整个心都暖起来。
他张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俞清甫急忙握住:“是我。我来了。”
外面,桂八颓然蹲在地上,对着角落,低着头抱住膝盖。不论别人问什么都不答话。
yù哭无泪,这下好了,俞清甫必定会把林秦带走,林秦也必定二话不说就会跟着走。可去把俞探花带过来的是自己,怨不得谁。
越想越伤心,桂八恨不得挖个地dòng把自己的头埋进去,大哭一场。兄嫂们瞧着,不知道怎么回事,问又问不出来,内室里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