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自重月登基後,柳从眉再也没有听他用这种认罪般的口吻对自己讲过话。
他心头一颤,差点就要扭过头去看皇帝脸上的神qíng。
所幸他浑身脱力,要抬眼都很费劲。柳从眉按捺心中躁烦,将头埋入墨愈梵怀中,依旧不语。
墨愈梵冷道:“这是我墨愈梵的儿子。”
要抱他?想都不要想。
一个默不作声,一个硬邦邦直接回绝,诏狱中气氛又冻结了几分。
仇大夫抱著那个啼哭不断的婴儿,左右为难。
是皇帝特意将他从大漠找来的,按理他该帮皇帝说话才是,这亲生父亲抱一抱自己孩儿本就天经地义,上一辈的事何必牵扯到下一代来;但观整个qíng势,小皇帝对不起这位柳公子在先,而且似乎还是大大的对不起,他又怎麽能cha手这错综复杂的感qíng关系。
不过,仇大夫又想,这位墨大侠,您敢qíng自诩一身武艺,眼高於顶,忘了外面还有虎视眈眈一大票御林军和大内高手,纵然飞得出诏狱,带著产後虚弱的人又怎从绛羲城跑得脱……
他几乎可以笃定皇帝被拒绝後,会直接硬抢。
以这个年少火爆的小皇帝的脾xing,当场翻脸绝对不是不可能……
然而听见墨愈梵的回复後,雅重月只是怔楞了好半晌,然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跪了好久,肩膀上又有伤,踉跄了几步方站稳。
“从眉,”他柔声道,“你刚刚生产完,要走,也等身体恢复再走好不好?”
就连墨愈梵都摸透了小皇帝个xing,认定他要立刻火冒三丈同自己打起来的,手已暗暗捏成拳,一俟有个不对劲就挡身在柳从眉面前,不波及到他。
闻听雅重月忽然用低声下气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意想不到的话来,墨愈梵怔楞一番,心头警惕更甚:“你打什麽鬼主意?”
“女人生产尚要坐月子,从眉,你大伤元气,又流了这麽多血……”雅重月说话间不觉声音有点发颤,“此刻迎著夜风赶路,朕怕……朕怕你会留下後遗症……所以你且先安歇半个月,不,十天就好,你先调养过来再走好不好?”
柳从眉道:“皇上,孩子何辜,你放了他,糙民任你处置便是。”
“朕这不是缓兵之计,从眉,朕会放你,但朕要看到你健康平安。”
柳从眉沈默半晌,雅重月几乎是在哀求:“朕一定放你们走,信朕这次。”
他好像突然明白什麽,马上转头喊狱卒:“来人,传朕口谕,将青霖与九刑门顾裳释出,其余留海峰诸人一并无罪赦免。”
“皇上,不用追究九刑门与朝廷对抗之责麽……”给狱卒叫进来的锦衣卫统领依言领旨,却对皇帝突如其来的改变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雅重月续道:“入夜已深,外面众卿都退下。”
大惊:“不可,皇上,刺客还未擒获……”
“退。”
墨愈梵冷笑:“假惺惺做这麽一出,是以为当著刚诞生孩子的面,我就会有所忌惮,不取你xing命?”
萍心咂巴了一下嘴,忽然更加卖力的大哭起来。
仇大夫手忙脚乱摇他,虽然身为资深接生大夫,照顾小孩的经验却是少之又少。
萍心给他一摇,哭得更狠,一声声都像直接打在柳从眉心上,他不由自主就对墨愈梵道:“我可以下地,你放我下来罢。”复向仇大夫伸手:“把孩子给我。”
墨愈梵扶著他落下地来,柳从眉脚一沾地就软,下体的xué口还在隐隐往外渗出殷红。轻哼一声,又倒回墨愈梵胸膛中,呼吸凌乱的轻喘。
看他这模样,仇大夫如何放心把孩子jiāo给他抱。看墨愈梵也是一副心思紧张的全部放在他身上,估计也没多余jīng力分神照顾小婴儿,只得叹气建议道:“以老夫拙见,为了孩子著想,还是暂时放下芥蒂,在宫中住几天吧。夜风寒冷,别说产夫受不了,孩子出去chuī上半个时辰,不高烧才怪。”
雅重月立刻接话:“住栖凤宫,朕保证不会骚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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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从眉的状况的确不适宜搬动太远,墨愈梵又坚持要连孩子带人一并带走。再三思索下,勉qiáng同意了仇大夫的建议,在宫中住上几日,待柳从眉稍微恢复就动身。但提出一个条件,栖凤宫里不能有皇帝身边的任何人,只要顾裳和仇大夫、青霖陪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