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刻意要他死,从前蛰伏他身边,为何不下手?”
秦惜嗤笑:“谋人xing命有何难事?我忍rǔ负重,乔装女子,给他那麽痛快一刀,仇恨两清,对雅少慕能有多少冲击?”冷冷道:“我要他生不如死,一天天虚弱衰败下去,要雅少慕亲眼见到这幕因果循环,方能消我刻骨恨意。”
这个叫柳从眉的男人不会知道,他在霖夕国一身孑然长大,被人暗地指指点点害死亲身之人、bī走父亲,是不被祝福的孽生子,他的存在从头到尾是个错误,那样寒冷入骨的举目茫茫?
他更不会知道,他去寻找当年抱著秦沾远走的冽蠡,在雪峰最高顶一跪便是三天,却得不著父亲一声回应的森冷绝望?他见著秦沾墓碑,见著满地尘封酒坛,见著冥纸半空飞舞,见著背影拒人千里之外的疏淡。
他不是秦沾期待的孩子,也不是冽蠡能够抚平qíng绪,睁眼正视的儿子。
秦惜,惜qíng,惜的却是上一代错身恨离的qíng,而不是共聚天伦的qíng。
他从雪峰顶返回,心冷如冰。
不能怨憎给予生命的那两人,那这等不被承认的身份、这等不被期待的人生,要向谁去讨个责任公道?
柳从眉仔细看著他,看他少女般姣美柔和的脸庞上流露出无处投放的恨意,暗叹一世qíng仇,两代风波难弭。他花光心机,处心积虑,纵然得偿所愿,最後得到的也只会是失去目标的空虚。
“即便雅少慕再痛悔莫及,也换不回你此前经历的过往。”不露痕迹朝身後一处花丛退避半步,柳从眉淡淡道,“执意冤仇又何必?难道你没有想用心好好珍惜的人和事?”
脑海中蹿出共游江南时,雅月圆呆呆愣愣看向自己的表qíng。当时他微笑回望,那呆子便急急忙忙红了脸调转视线。
秦惜置於长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握拳。
冷道:“服了落胎药,我便不会伤你。”
柳从眉道:“你竭力於挑拨离间,累我流离街头,诬陷入狱。你认准我是重月重视之人,寸步不让,暗处折rǔ设计不休。今日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若离开此处,过往两消,尚可追求你想望的幸福。放过雅家的人,放过自己。”
秦惜挑眉低笑:“柳大人,义正言辞的套话,秦惜听得太多。该怎麽走,用不著你教。哦──或许我其实该说,你在雅重月的教授上未见得称职,今天竟异想天开yù点化我?”
“秦惜,你已伤了两个无辜孩子的xing命,不要再错下去。”
少年却只嘲讽的盯著他腹部,恍若未闻。
再向前踏进一步,手头药丸红豔yù滴。向他保证道:“先前我掺在那两个嫔妃膳食中,用量极少,她们痛了足两个时辰方结束折磨。你怀胎时日尚浅,这颗药丸足量,不会痛苦太久。三刻锺足以流尽。”
柳从眉护住小腹,再向後退半步。
垂眸轻道:“我不肯服呢?”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秦惜另一只手已扬上冷冽匕首,眸间不复笑意。
“柳大人是识趣之人,料不致做出不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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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再几章……差不多要正文完结了……=v=
第七十六章 暗局下
柳从眉仍然神色未变,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丝悲悯。
秦惜抿唇与他对视,慢慢皱起眉峰。
不对。
柳从眉既然敢孤身引他现身,既然不肯妥协放弃救治雅重月的希望,他就一定不会毫无防备。
秦惜猛然抽身四顾,清冷早晨,四下无人。没有一拥而上的禁卫军,也没有大吵大嚷的太监丫鬟。
柳从眉的自信,从何而来?
忽觉眼前有些许昏眩,秦惜提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发现气息竟受到凝滞,郁结在胸,捏著药丸的手也有些不听使唤的发颤。秦惜用力摔摔脑袋,bī自己直视前方那腹部微凸、脸色平静的男子。
沈声:“……柳从眉,你待如何装神弄鬼?”
“以一己之私怨,就要毁去无辜胎儿,”柳从眉柔和却冷冽的声线像是风中摇摆的残烛,秦惜竖起耳朵去听,只觉对方气息奄奄,却不知是自己听力正在逐步丧失,“你需要静思悔悟,至少懂得珍惜他人xing命。”
“你、下毒?”眼界都开始模糊起来,终於察觉不对的秦惜後掠两步,踉跄了一下,心头大惊。──不,不可能,如果他接触毒物,必然会对胎儿有所损伤,柳从眉不可能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