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日後再说吧。”
他没有忘记要他立後的那个条件。
有些事,一步踏出,只怕就没了退回底限的机会。
他已经越过一道雷池,最後仅存的原则,必须为雅重月的将来守住。
皇帝诧异看著他别过脸的侧面。他想他应当也是愿意同他鱼水jiāo欢的,因为慢慢升高的体温欺骗不了人。从眉爱他,既然倾心相爱,鸾凤和鸣便是自然。
这次,他不会再qiáng迫他、不会再有委屈误解、也不会再有神智懵懂时的莫名,他们可以理所应当在一起。
皇帝再次将柳从眉拉下坐到自己怀里,心无旁骛细细亲吻他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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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惜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身处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耳旁水流声淙淙,似远又近;古井里到处长满斑驳黏湿的青苔,他随手摸去,便满手都是血腥。有人在他眼前挥动火烛,他睁著无神的双眸,什麽都看不见,火光摇曳跳动一片,像心脏缓慢又执著敲打胸腔。
大概是幻觉,他想。
困在不得视物的黑暗里,感觉不到日转星移,感觉不到时辰更迭,久未开声说话,连自己是否还活著都无法确认。
挪动四肢的力气都没有,手指软软瘫在身侧,像一滩烂泥。
但是,有个地方的触感,却随著时间推移,一点点鲜明起来。
有什麽灼热又坚持的物体,一直执拗的压在他gān枯的唇上。
新鲜而清凉的泉水,从唇间一滴滴灌入喉间。
光线慢慢从眼底进入脑海,秦惜勉qiáng动了动眼皮,艰难睁开一条细fèng。
他眼前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背著光,影影绰绰,看不清面目。
那人一手拿著一碗似清水又似药物的东西,一手抓著他下颚bī他开启唇瓣,嘴对嘴帮他把液体渡进去。
秦惜只听得见那人说了一句话,分辨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单纯陈述一个事实:
“我父皇亏欠了你爹亲,你又对不起我皇兄。现在这笔债,轮到我向你讨了。”
……
秦惜再醒来的时候,头顶是移动著的漫天繁星,自囚室脱身而出的他被人放置在一匹枣红骏马身上,正逐渐驰离绛羲王城。
“……”翕动嘴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谁……?”
前方另一匹马上的将士闻听,勒缰回身:“奉皇上旨意,将你流放塞外充军,终身不得返回绛羲城。”
充军?押送他去……塞外?
雅重月不是想要他困死冷宫麽?
他舔了舔唇,唇瓣上被人为灌药的残留温度还在,那股温暖与冰凉共存的奇异触感,教他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又有著自已也难以解释的留念。
“是谁、……将我自那里放出?”
他只想要一个名字,那个呼之yù出的名字。
将士却沈默片刻,避开话题只冷冷道:“再行三日,便出关外。塞外条件艰苦,军纪严苟,此後之路,好自为之。”
秦惜慢慢在马上蜷缩起自己身子,紧紧阖上眼。
──你不是说我欠你债?为何不肯直言你的名字?
──我等你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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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药的手一颤,药片粉末落了几许在地。雅月圆俯身拾掇起来,顺手扔入药炉下的柴薪里。同样在埋头鼓捣药粉的雅同心瞟他一眼:“心神不宁?”
“……”雅月圆答,“算是吧。柳大人预定生产的日期不就是这两天了麽?你不也好几夜没有好好睡著过了。”
“哈,我只不过担忧这一事,月圆你却是一心二用。”
“是你想岔。”
雅同心凝眸注视他半晌,雅月圆回避过弟弟探究的视线,垂首继续手头工作。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便是瞒得过世上所有人,又岂能瞒过我。”雅同心道,“月圆,今後的路,你自己要一步步走好。无论你作何选择,当兄弟的都会支持你到底。”
他将手覆上同胞兄长的手,极为郑重道:“……顺便一说,比起男人,我真的觉得还是女孩子比较可爱。”
正感动得乱七八糟的时候你能不冒出这麽不靠谱的一句话来麽……
雅月圆黑线。
正要狠狠挖苦一番弟弟,忽听门外侍从手忙脚乱跑进来的声响:“三王爷,四王爷,皇上急召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