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明白。”回应简单而粗bào。
“皇兄若明白,就别意气用事。月圆如今也是做父亲的人,设身处地,知晓与亲生骨ròu分离会有多痛苦……”低低道,“但柳大人生身之人,孩子自他体内孕育,未必较皇兄更放得下。他的苦衷──”
“行了,朕有分寸。”提到孩子,那解不开的心结又多绕了一个圈,雅重月打断他,耳旁却忽听柳从眉轻叹一声。
“重月,我俩各退一步,赌一赌──”两兄弟同时朝他看过来,柳从眉很少出现qíng绪波动的眉宇间,缓缓凝聚了一层薄薄的疲惫之色,他道,“若是女婴,留下;若为男婴,送出宫。这样可好?”
雅重月立刻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男婴会有帝位继承的争议,而女婴不存在这种风险。
这算柳从眉,多年坚持半分雷池不越之下的,终於做出的一部分妥协与让步?
他终於,也肯停下来,听听他的想法,听听他内心除了那个大雅帝王之外,身为一个普通父亲的感受。
“朕……”他张了张口,没预料到这旷日持久的冷战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他要赌,只给出一半对一半的可能xing,──但总好过不容分说的一口否决是不是?
柳从眉眉间淡淡的倦意怎样藏也藏不住,雅重月揽著他在怀里,低头看他,平素不易察觉的那若隐若现的发角银霜,在如此近的距离,竟然看得丝丝分明。
雅重月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当壮年,而为他辛苦cao持了一生的这个人,大腹便便怀著他孩子,尚为他挂虑所有或大或小、或江山社稷或jī毛蒜皮事qíng的这个人,已经年华不再。
他同他,还有什麽好争执的?他与柳从眉,真正甜蜜过的时间屈指可数,这麽多年来,一味迁就付出的那个人,彻头彻尾,就只是柳从眉。
他们还剩多少光yīn,可以làng费在冷战与意见不合上;还剩多少耳鬓厮磨的日子,足够他说完这一世的我爱你?
雅重月喉头一阵滚动,卡住yù脱口而出的无数话语。
好半天,他收紧了揽住那人的手臂,咬紧薄唇,只说得一个字,“……好。”
作家的话:
其实,从眉也心力jiāo瘁了吧,他终於,也到极限了吧……
番外之 鸳鸯锦 13 (雅重月X柳从眉)
13
柳从眉退让一步,雅重月也不再坚持,在孩子问题上终於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妥协。柳从眉剩下一个多月的待产期中,两人再没触及过这个矛盾的边界,彼此小心翼翼,对此事谨慎的绝口不提。
该来的终究要来,雅重月抱著一种听天由命的心态暗暗想,得之,朕所幸;若失之,便视同天意。
柳从眉破水是在二更天的时候,彼时雅重月前脚刚离开千蝶居。
原本御医禀报皇上说,柳大人生产估摸就在这几天,即便柳大人执意不愿由人服侍,身边至少也要留半夜看顾的人,以免阵痛发作时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雅重月当时就接过话头,道朕这半个月都在千蝶居起居,会细心照料,无妨。
这天卯时柳从眉睁开眼的瞬间就察觉了身子不对劲,肚子沈沈的,腰部比平日更为酸痛,四肢无力,软软瘫在chuáng榻半天起不了身。歇息了许久,等得那种骤起的软弱感退去後,柳从眉才扶著chuáng柱慢慢下chuáng。
回身看了看睡得正香的雅重月,犹豫一晌,没舍得将他喊醒。
待雅重月朦朦胧胧睁开眼,梳洗换装去上朝,上完朝再回到千蝶居,柳从眉腹中隐痛与饱胀感早已越来越明显。倚著个软枕,脸色苍白的靠在chuáng头,却依然没有对雅重月说明,反而陪著皇帝又细细看了半天奏折。
等到雅重月将一天政事处理完毕,略显疲惫的伸了伸懒腰,忍了许久的柳从眉这才慢吞吞的启齿:“重月,我好像……”
话未及道完,被门口匆忙奔至的脚步声打断後续──“皇上,不好了,娘娘晕倒在内室里──陈御医说兴许是伤寒复发……”
雅重月下意识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微微皱眉回过头来:“从眉,你方才说什麽……?”
“……”柳从眉抿住唇,忍过一波胀痛,嘴边扯出一个淡淡笑容,“你快去看看娘娘,回来我再同你说。”
“嗯,那朕快去快回,安置妥当盈盈就折返。”雅重月自忖最多离开两个时辰,应是无碍,jiāo待两句让他早些上chuáng就寝,便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