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月,若是──呃……”
“先用心生孩子,其余的什麽都别想。朕在这里,朕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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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高亢响亮的婴儿啼哭,在日上正中时充斥整间房屋,空气中掺杂了某些莫可名状的复杂qíng绪。
御医将婴孩抱起,小心包裹在繈褓中,乐颠颠想要抱给皇帝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又是位健康的小皇子。”
繈褓恭敬举在半空中半晌,却迟迟不见皇帝张开手臂来接。
御医好不诧异,偷看一眼雅重月,那在陪产过程中始终神qíng紧张、提著一口气不得松懈的年轻皇帝,面部表qíng时刻随著柳从眉渐渐嘶哑的呻吟和痛苦挣扎的身子而不断发生改变,直到两个孩子平安降生,他方露出一丝喜色。
但这丝喜色,在听到第二个孩子同样是男婴後,便如同晨曦下的露珠一般,转瞬消失无踪。
御医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自古帝王莫不以多子为福,怎麽皇帝新添两名活泼可爱的麟儿,竟会是这种看不出qíng绪的古怪神qíng?
就连终於将绷紧了的身体松懈下来、应当同样是欢喜不迭的柳大人,也一语不发,两人安静的沈默,把原本喜庆的气氛拉至沈闷,甚而有了一缕寒意。
御医困扰在这种不伦不类的奇异氛围里,抱著哇哇大哭的小皇子不知如何是好,提心吊胆等候皇上金口玉言。
还是柳从眉先开了口,声音喑哑,气息微弱道:“劳烦各位了,请将孩子……抱给我看看可以吗?”
御医如蒙大赦,赶紧将手头婴儿抱去chuáng榻边,放到柳从眉臂弯里。柳从眉微微欠起身,低著头看怀中孩儿,那丑丑的、眼睛都没张开却哭得分外有朝气的小东西,是他和雅重月的第三个男孩儿。
他将额头与小家夥额头相抵,轻轻磨蹭著;又凑到软软小小的脸蛋上去亲吻,落吻柔和如微风,一次又一次,温软唇瓣擦过孩子脸颊。
一声不吭许久的皇帝终於有了动作,回身将一旁侍女抱著的先出生的那个男婴接过来,放在臂弯里,再倚著柳从眉靠著的软枕边缘坐下,学著柳从眉的样子轻轻摇晃臂弯。他怀里这个大点的显然比小的那个镇定许多,静静捏著小拳头,不哭不闹。
他俩一人抱著一个孩子,怜惜细哄,纵然心头再多百感jiāo集,此刻也都qiáng自压抑了下去。
蝶儿挤在chuáng边,一夜未眠依然jīng神十足,欢喜的看看爹爹怀里的这个弟弟,又将脑袋探过去看看父皇怀里的另一个弟弟,高兴得都忘了方才爹爹喊痛时,自己陪著哭得一脸泪痕的可怜模样了。
一叠连声追问:“弟弟叫什麽名字?蝶儿可以给弟弟取名吗?晚上可不可以一起睡?弟弟要吃什麽比较好?父皇要给弟弟洗澡吗,蝶儿来帮忙!”
“蝶儿,弟弟不能──”柳从眉哑著声尚未说完,雅重月已朗朗截断他的话,微笑道:“弟弟可以陪蝶儿几年,直到弟弟要入私塾读书的年纪再分别。然後,等两个弟弟读完书,有了出息,蝶儿这个姐姐面上也有光彩是不是?”
“念书?蝶儿也念书,跟爹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雅重月道:“弟弟是男孩儿,男孩子是不能留在父母身边太久的,翅膀硬了总要离巢。”
听及他如此委婉的对蝶儿表达了要将两个小家夥送出宫去的意愿,虽然与自己初衷如出一辙,柳从眉心底还是尝到了天意弄人的苦涩。薄唇抿得愈紧,不由自主,将怀里小小人儿又亲吻一遍。
“离巢是要离多久?”蝶儿很失望,不能跟弟弟一直一直在一起──不过也没有关系,到读书的年纪,中间总还有好几年可以陪伴!
雅重月看一眼柳从眉,答:“……到他们愿意回来,或者,有能力自己回来为止。”
柳从眉道:“重月,我很抱歉,我……”
“朕允诺过你,就要谨守承诺,──既然注定行了这条路,你不改初衷,朕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你的决定。”皇帝安抚的语气,轻声道,“所以你也要相信朕一次,好麽。”
“相信他一次”──是说将孩子留在身边,抚养至初懂人事便送出宫去这件事麽?
仿佛看穿他的疑惑,雅重月道:“朕不会食言,不会对外公布两个小家夥的身世,朕此生亦不yù将他俩牵涉进皇位继承中来。朕名正言顺的皇儿,只有此刻入住东宫的太子。”压低声音,有些自嘲道,“但,思前想後这麽多天,朕能依你把孩子送出宫,断绝皇族传承关系的往来,但绝不可能如同当年对待萍心一般,再坐视朕的骨血漂泊无著。王城里有家姓蔺的年代久远的富商,祖辈均良善厚德之辈,现任当家膝下无子。朕差人将王城里适合的人家逐一打听比较过,决定将孩子送给蔺家代为抚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