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点醒七窍冒烟的雅重月,瞬时记忆里浮现出内殿寝室中,自己一怒之下吼道要柳从眉滚出宫找墨愈梵的qíng形。
彼时柳从眉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qíng?
冤屈?苦痛?还是欣慰?如释重负??
该死的,他想不起来!!
找不出头绪的皇帝瞬间炸毛,一拍檀桌,杯盏四散,恨声道:“好!好!!原来如此!!柳从眉,朕气头上让你滚出宫,你果真拿了jī毛当令箭,欢天喜地收拾家当去找男人!!!弃江山社稷不顾,黎民苍生尽抛!!朕留你何用!!留你何用!!!”
谷易把头埋更低,假装没听见皇帝分明是浸足了醋意、酸味满天飞的前半段话。
柳从眉和小皇帝之间发生过什麽,他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宁愿自己驽钝猜不出来。
那七窍玲珑心的柳首辅,入朝为官以来始终书生意气,天下为重,是否命犯太岁,才会牵扯上这麽一段不堪的冤孽……
或许,给他个痛快,才是不辜负他一世清名的最佳抉择。
吏部尚书首遭带著同qíng的口吻,肃了眉目向皇帝建言:“皇上,此罪大不敬,有欺君谋反之嫌,按律的确当斩。不如……”
“哈,杀了他?有这麽便宜的事qíng?”雅重月古怪的笑了笑,那笑容说不出的yīn森恐怖,就连幸灾乐祸的秦惜都陪著谷易一同打了个冷战,只觉yīn风拂面,四肢发凉。
“他既是如此想念意中人,如此饥渴成狂迫不及待,朕怎麽著也得留他一命,成全他见到他男人的心愿不是?”
唇向一侧邪邪扬起,皇帝捻笔,玉指轻扬,冷眼就著宣纸写下几行字。
“传朕旨意。”诏文飞向吏部尚书手掌,薄如蝉翼的白纸还沾著皇帝掌心温热的朱红血迹。
──罪人柳从眉,即日起贬为流民,永不叙用;王公贵族,市井平头,胆敢施以援手,救济帮忙者,概同罪论!
谷易拿了这yīn森刺骨的诏文,想也不想就当场跪地磕头。
“皇上,这、这不可啊,柳大人他忠君护国,鞠躬尽瘁,天下莫负,他断然罪不致此,罪不致此……”
雅重月俯下身,凑近吏部老尚书的脸,语气和煦如chūn日清风,面部却木然无一丝表qíng:
“朕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们谁,来教朕如何处置。”
──柳从眉,柳从眉。
逃得了朕一时,你莫非逃得了朕一世?
且看你那心心相印青梅竹马的墨愈梵,能救得了你流落街头的命数?
只要朕想要,只要朕不放手,你总有一天不得不回返身来,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生生世世,承欢朕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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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宣读了圣旨,错愕的发现面前跪著的俊秀男子,连眼神都不曾颤动半分。
他自始至终安静的听完圣旨每一个字,然後双手举过头,接过huáng色布帛,平淡从容口称“谢主隆恩”。
侍者不由得打量这个前任首辅,气色不佳,病容恹恹,偶尔撑住腰侧的虚弱动作让他更显羸弱不堪──是什麽支持他面不改色接下这种堪称故意折磨的旨意,他为何能做到无动於衷,浑似与己无关一般?
咳嗽一声,侍者提醒他:“皇上的意思,车驾、仆从、银两、细软,悉数要遣散或没收入朝廷,自此你只能孤身一人,行乞为生。”
柳从眉纳布帛入怀,平静如初:“糙民,谢过皇上降旨。”
这下反而换侍者不知所措,呃呃啊啊支吾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接下来说话,只好策马转身,嘟嘟囔囔说今天居然碰到一个不清醒的,这人怕不是吓傻了吧!
临走,还是有点不甘心,又回身嚷了一句:“宫中会时刻有人监视你,不要耍小心机,警醒著连累其他人!!”
“混……”一同跪著的颦香险些一跃而起,柳从眉及时低声喝止,“香儿!”
他不担心自身安危,却唯恐颦香为护自己而招惹事端,qíng急之下这一喝,顿时招致腹中一痛,脸色立白。
“主子……”颦香大惊失色扑上去,接住柳从眉无力软倒的身体。
柳从眉抓住她手腕,竭力喘了口气,平复脑袋中一阵阵昏眩。
“香儿,听我说。”他低声道,“照皇上说的做,我一个人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