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娆争送解语出房,正想灭掉油灯时竟发现阑雪站在他门外还未退下。「阑雪,你找我有事?」
阑雪接触到他疑惑的视线,提供解答,「大少爷命我守候在守娆大人身侧。」
守娆争挑起一道眉。嚣狄长袖竟为他借出了阑雪,他从没想过竟然会反被人保护回去。
他不是想赖在这儿,只是他也有点……害怕。
害怕再见到娆罗緁,害怕他会更无所不用其极地剥夺他,只是他什么也没有了,空留一副躯壳和不值一文的尊严,可在娆罗緁面前也只是添加他作弄的乐趣而已。连尊严也失去的自己将会变成一具行尸走ròu。那不是他能想像的。
「守娆大人,恕我直言。」阑雪打断他的沉思,声音清晰冷冽得似能破开迷雾,「解语小姐将会成为将军夫人。」或主帅夫人。
「我明白你所说的。」守娆争坐回椅上,也比了比手势请阑雪快坐,阑雪却不动如山。
他不多不少有听说过阑雪此名,他是嚣狄军中的阑中将,明明也是号人物却仍然愿意委身兼任嚣狄长袖的侍从。不过闻名不如见面,在嚣狄长袖身边的确一点也不算委屈。
「我只当解语是妹妹看待。」
怕是阑雪知道嚣狄长袖心仪解语已久,所以奉劝他一句吧。
「阑,这姓氏我从未耳闻。」守娆争毫无睡意,这数天来他三步不出房门,休息得过分充足了。
阑雪向后倚着chuáng榻,有点讶异惊讶守娆争会主动打开话题。
「……这不是姓氏。阑雪两字便是我的名字。」
只是每每提起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他都yù罢不能地被拉回以往时光。
他……不是跟每个人都会提起这一段。「很久以前,我在冬末的阑煦街头快冷死的时候,是大少爷救了我。那时候我想偷他的酒、跟他打架,但十七岁的嚣狄长袖竟对我说,我养你,你以后的名字就是阑雪……不用想也知道这名字的由来。」
「意兴阑珊的雪就是chūn天快来。」阑雪哼笑一声,「之后,他说这是我名字的意思。胡辩,阑雪二字肯定是他临时胡想的。」
也许只因为嚣狄长袖在大雪初霁的时分、阑煦的街头捡起他而得名而已。只是他发现自己也将那胡说八道的「意兴阑珊」解释记得很牢。
「chūn天快来啊……」守娆争慢慢地咀嚼这个寓意,别具深意。「嚣狄将军是个好主子。」
同样是当亲卫,但发誓要跟随一辈子的人却有着天壤之别,怎不教他羡慕?他也希望能骄傲地向别人述说,他跟随半辈子的主子让他心甘qíng愿。
「他不止是我主子。」阑雪那双漂亮犀利的黑眸直视进他的愁。
即使嚣狄长袖的武术qiáng得不用他保护,却还是让他前后侍候。只因为也无人比他更清楚嚣狄长袖或许在战场、政场上威风八面,私底下却是小事糊涂、不懂照顾自己、欠缺生活技巧的大少爷。
因此,嚣狄长袖不止是他主子,还是一个总让他放不下心的家人。
他并不是守娆争,没有从小进宫受训、脑袋亦没有被灌输过千篇一律的严苛教礼、君臣伦理。他不明白除却真心敬佩、以命相jiāo外,还有什么因素可绑着一个人去侍奉另一个人。倒是,他看守娆争的骨子里是不输给七皇子的固执,无论他再如何逃离,最终还是会被他自己根深蒂固的奴xing拖回主子身边。其实他们今天的关系或多底少亦由守娆争间接形成。
他们两人之间的牵绊太深了。若守娆争不在七皇子身边,七皇子被谁伤害、杀死,守娆争就会觉得好过了吗?认为一切折磨真的结束了吗?还是……永远也不原谅自己?始终解铃还须系铃人。
「守娆大人,绂雯大人和大少爷都很关心你,请你别辜负他们。」
「辜负?怎样才算是辜负?」该不会背叛娆罗緁,投向他们才算是不辜负吧?
「别让解语小姐对你有误会。解语小姐天xing单纯,分不清什么是感qíng、什么是尊敬之qíng。」阑雪毫不避忌地直视他,对他作出警告。
大少爷因老爷的事近来连日奔波、已经身心jiāo瘁,不能再承受多一点点的失去了。解语小姐是他很重要的支柱,在解语小姐来的这几天,他好不容易才再展露笑容。纵然他知道解语小姐对大少爷的很可能仅仅是兄妹之qíng;纵然解语小姐或许不是最适当的将军夫人人选,但直到大少爷说放弃之前,他不会作出任何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