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不需要勉qiáng,我这边也不要紧的。」没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古天溟却晓得对方一定听得懂,虽然看得出那对漆眸里没留商量的余地,他还是多嘴再试探了次,毕竟他很清楚那身伤并不如那人口中说的那么轻松。
勉qiáng?不要紧?挑衅似地一扬唇,徐晨曦不志可否地转身就走。
当然不要紧,没到青浥门易主换人坐坐的时候他姓古的怎会知道「要紧」两字怎么写?哼,把他当什么了?居然敢这般小觑!
「放心,我不是衔金子出生的,没那么娇。」
杂糙之所以能是杂糙,就因为他命贱却qiáng韧,却是遭人践踏就越挣扎求生,打小他就是这么餐风露宿走来的,管他是病是伤还是痛,有谁在乎过?
没人理没人问不也好好活到了这么大,人小体弱时都没事,更何况他现在正值青壮,一点伤痛又能耐他何!
还真是个要qiáng的麻烦家伙……无奈地一抿唇,古天溟只有快步跟上前头那抹倨傲的身影,然而藏于心底的好奇又向上加了一重——
是什么让这男人不论言语还是行为都浑身长满了锐刺?总喜欢用拒绝当作保护自己的防盾,因为骄傲还是……
他没忘记,那一句句言犹在耳的为什么。
「就这儿吧,在走下去雷羿准抱怨我们两个躲得太远让他好找。」
行行复行行,两人一前一后转眼就出城入了西方的一处茂林,眼看着离城以远前头疾行的人儿却仍旧没半点停步的意思,古天溟说不得只好先开口招呼,否则他可一点也不怀疑他们很可能就这么一路闷着走到天光大亮。
瞄了眼前方那个虽然停了脚却仍然站得大老远的朦胧身影,古天溟不觉莞尔地扯了扯唇,他没想过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会学小孩子闹别扭,这算什么……失忆后遗症?
对什么人用什么招向来是他解决问题的不二法门,对付这种赌气之举最好的方法就是装作没听到没看到不要理,然后弄些有的没的转移注意力,所以古天溟完全做无事人般,蹲下自顾自地将一路随手捡的枯枝围搭成塔,起了个简单的营火取暖。
果然,随着火光渐长,闹意气的男人终于舍得挪动那两条腿,不过看来仍是不甘不愿磨磨蹭蹭地,即使在营火前坐下休憩,也隔着火簇与自己遥遥相对。
不动声色地,古天溟故做专注挑弄着火堆,然而他却没漏看火色映照下那张脸容上的疲惫,额上鬓旁更是汗漓淋淋耀闪着点点水光,双眉不由微拧了拧。
这样凉慡的秋夜,常人就算走急了也该不会热出一身汗才是,更别说他们习武之人不畏寒暑,眼前这家伙若不是体虚力乏就恐怕是扯着了伤处才会痛成这德行。
原来如此。唇微抿,古天溟蓦然领悟到原来刚才那段矜持的距离并非是他以为的斗气,想来该是这骄傲的人儿不想让láng狈的模样落入自己眼里,所以等缓和了不适后才愿意靠近。
要qiáng归要qiáng,有必要撑到这地步吗?
暗叹口气,古天溟有生以来第二次涌起股可以谓之为怜惜的qíng绪。
上一次心弦拨动是为了那个qiáng把责任一肩扛的异母兄弟,这一次莫名地却是为了眼前这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笨蛋。
一个谦让内敛,一个则活像只刺猬,看似相差十万八千却都非常具有为人子媳的传统美德——
习惯把苦当补吃。
当事人或许还真是吞惯了无知无觉,他这个旁观看戏的却是看得胸闷气窒颇不是滋味。
「夜雾,不介意挨着近点睡吧?」挂上最无害的温和笑容,古天溟主动绕过了小半圈的差距挪近身子,没等人回答就径自将两人的包袱并排放在一块当枕头,「荒林野地的,离得近些有什么也好照应。」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连日奔波复加上刚才不小心扯痛了伤处,徐晨曦也着实累得不想在开口搭理,面对这一脸和善的请求,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倒向属于自己的布包,翻过身背着人屈膝微蜷。
一连串无应答的动作怎么看都冷漠得不近人qíng,尤其背脊相对更是无礼又伤人,然而在两扇羽睫阖上的同时,一抹笑缓缓在唇边绽露,然后慢慢地渲染了整张稍嫌苍白的容颜——
淡淡的,浅浅的,却让人由衷感受到其中满足的沁甜,只因含笑寻梦的人儿知道,背后的男人在迂回表达着他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