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溟!?
他没看错吧?这算哪门子的玩笑?
不都说天开地阔人海茫茫,世间路几时变得这么窄,兜来兜去竟全兜在了一块?如果这天下真的只这般的小,他还逃个什么劲儿?怎么躲不都是徒劳无用,白费力气罢了……
倦乏地闭上眼,徐晨曦这回连阖上眼帘这简单的动作都觉无力。
谁能想得到他这个叛帮背主的泷帮前堂主竟会被南方的死对头所救,更离谱的是居然还落在了青浥门当家龙头的手上?一个他打心底就没好感的要命人物。
就因为眼前的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有着另个难与人言的尴尬身份。
原来他们都是封擎云——那个雄霸北水王者的亲兄长,彼此却是毫无血缘关系,因为一边同个爹,另边则同出一母。
不过……姓古的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才对,毕竟以「她」声名之láng藉,青浥古家该会竭力掩饰这些撑不上光彩的往事。
擎云不也说了吗?古家根本不要他啊,就算他流着半身古家血也无门可入。
呵……谁想得到反而是他这个毫不相gān的人莫名其妙误打误撞地进了古家门。
命运这玩意,还真无聊的紧,尽开恶劣玩笑!
「怎么,热度又上来了吗?不舒服就别勉qiáng硬撑着,躺下多休息吧。」看到那双墨瞳张开没半晌复又像蚌壳紧阖,古天溟关心地在chuáng沿边坐下,伸手就朝那些许汗湿的额首探去。
感受到领域被侵略的不快,徐晨曦倏然睁眼,仰身后倾让那只该属善意的大掌尴尬地扑了个空,然而太过迅疾的动作却又惹得眼前黑雾重重,外加金星点点。
看着自己杵在半空、离目标误差甚远的左臂,怔愕片刻后古天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再勉qiáng人地收回手,甚至还离chuáng站起给了这戒心慎重的人儿一段安心的距离。
「我没有恶意。」放软了声调,古天溟柔声轻语着,虽说他当然不会计较这个,但被人如避蛇蝎般如此明白拒绝着,说感觉没有点怪还真是骗人。
他看起来像个凶神恶煞吗?下意识往自个儿的脸上摸了摸,古天溟确定眉没横眼没竖笑容也还在,应该是一脸和善的可亲模样,怎么会让个初见的陌生人厌恶成这样?竟连身体的病痛都顾不得。
笑得太难看了?没人这么嫌弃过啊……
「……你是谁?」明知故问,只因一个念头缓缓在脑里形成,徐晨曦疲乏却清澈的黑眸不眨不闪地直视着chuáng外的人影。
原以为已经离那些伤心往事很远很远了,谁知道从北到南一千多里路不过只是绕了个大圈,到头来一切还是原地打转,他的心他的人从未曾真的自由。
这辈子,大概注定与这团乱是难善了了。
既然逃不开躲不掉只能至死方休,那么……如羽长睫轻搧了搧,墨瞳里一抹莹莹异彩骤闪而逝。
就由他自己决定开始与终点吧,就从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开始,重回那个他逃离不了的残酷战场。
「古天溟,现任青浥门当家。」眉微挑,古天溟有些意外,自己在江湖上露面的机会不算少,尤其年少轻狂的那段岁月里更是走南闯北遍游各地,难得还有不识得自己,会是刚出道的?
「青浥门?」
踌躇的语态,迷茫的神qíng,徐晨曦从不怀疑自己做戏的功夫。
「你不知道青浥门?」看着那微微摇首的动作,古天溟微挑的双眉这下子变成了微拧。
dòng庭古家江湖立足已久,只要是武林中人即使不属南水十八帮也该知道,就算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多少也该过耳听闻才对。
「那……泷帮?」
「天剑门?」
「御封阁?」
摇头摇头还是摇头,一连几个只要混过一天江湖都该知晓的词汇,管它是黑是白在眼前这人听来全是一视同仁的陌生,古天溟挫败地也实在想跟着摇头。
这家伙究竟是从哪个桃源野谷冒出来的?一身不俗的武艺又是哪个不世高人传授?怎么会横看竖看明明就是个江湖人却什么也不知道……
「问完了?可以换我说话了?」隐忍着捉弄人的小小快意,徐晨曦知道自己一问三不知的已经把这位青浥龙头弄浑了大半,说来也无关眼前人究竟是聪是愚,该是自己说谎的本事太过高明。
这是毋庸置疑的不是吗?就连朝夕相处的封大帮主不也被自己骗了这么多年,信他信到挨了两记暗刀子也还执迷不悟地当他是好兄弟,日夜以对尚且如此就更别说眼前这男人只缘悭一面。从容迎上那双透着些许无奈的深沈黑瞳,徐晨曦似笑非笑地张起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