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崇优沉吟了一下,深深看了阳洙一眼,轻声道:“陛下以为呢?”
“哼。”阳洙冷冷道,“原本抵抗王师的,只是府君和官兵而已,可如果像方盛那样警示下去,恐怕下次王师再攻城时,参与抵抗的就是满城军民了!”
“听起来陛下早已有了决断。不过既然说要跟臣商议,当然是有迟疑不决的地方了?”
“唉,”阳洙叹一口气,“朕很清楚方盛绝不该赦,可是我……朕毕竟才来平城不久。有什么资格诛杀大将呢?”
应崇优沉思着,缓缓点了点头,道:“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方家世代将门,在军中关系甚广,陛下初来乍到,威权还是不太够啊。”
阳洙露出沮丧的表qíng,将头向后一扬,抓住应崇优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心绪显得有些低落。应崇优微微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移到阳洙太阳xué处轻轻揉动着,低声道:“可是,所有事qíng都有开始,此次渭州之战,您一直位于战事最激烈之处,身先士卒,半步也未曾后退过,那些血战出身的将军们对此都极为感佩。只要陛下继续努力,那么假以时日,您就一定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锻造这支军队,使它最终成为真正的天子之师。臣毫不怀疑这样的一天必将来临,陛下您呢?”
阳洙在坐椅扶手上用力一击,道:“夫子都相信,朕自己怎么会不信?”他回身握紧了应崇优的手,表qíng已稳定了下来,“什么事都一帆风顺,本来就不可能。既然方家的关系要考虑,魏王的qíng面又不能不给,那这次朕就忍了。不过方盛虽然可以不死,但杖责降职的处罚不能也免了,还有那些实施bào行的当事者,必须要杀。朕不能让天下人以为,朕对于此类罪行所持的是姑息容忍的态度!”
“要让天下人明白陛下的态度,除了罚以外,还可以奖啊。”应崇优挑了挑眉,用淡定的口吻道。
“奖?”阳洙怔了怔,细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连声道,“不错不错,郑嶙军纪严明,安抚百姓得力,朕明日就下旨,好好封赏他!”
应崇优笑道:“那臣就先代郑将军,多谢陛下隆恩了。”
阳洙也笑了起来,长长吐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道:“跟你聊过之后,整个人都舒坦了。刚才进门的时候,还有些头疼呢。”
“陛下近来事务如此繁忙,更要注意饮食与睡眠。既然事qíng已经商量完了,您也该早些回去歇息,明天还有数不清的事qíng要做呢。”
“快二更了,朕今晚就在你这里睡吧?”阳洙用充满希翼的眼神看向小院的主人。
“不行!”应崇优几乎是本能般地立即否决,“茳冕院离这里又不远,请陛下移驾回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阳洙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历代君王到臣下的居处留宿的时候多了,怎么到朕这儿就不行了?”
因为第二天要举行天子阅兵典,应崇优担心让阳洙怒气冲冲回去会影响他休息,导致次日jīng神不好,所以态度不像以前类似qíng况时那么坚决,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柔声哄道:“其实让陛下在此留宿,本是无碍的。可您也知道,在君王面前得到特别荣宠的人,总是容易招来嫉恨。陛下若真是为臣着想,这些破格的恩宠,还是少赐些为好。”
“谁敢嫉恨你?”阳洙立即竖起了眉毛,“是不是有人……”
“不是不是,”应崇优赶紧道,“现在自然是没有的。只是古往今来有太多的例子,臣自己有些多心罢了。不过臣的意思,相信陛下也能够理解吧?”
“你放心,”阳洙盯着应崇优的眼睛,认真地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只要有朕在,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朕会永远保护你,让你安安全全、无忧无虞地留在朕的身边!”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条珠链来,塞进应崇优的手中。“你拿着这个。从今往后,要是你发现谁想害你,就从这链子上摘一颗珠子来叫朕杀了他……”
“陛下……”应崇优始料未及,有些哭笑不得地叫了一声。
“你听朕说完嘛。以后,只要你拿出这珠子来,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到时你叫朕杀谁朕就杀谁,绝不问你为什么,更不会要你拿出什么证据来。这串链子这么长,应该够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