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我翻身上了马, “大哥放心吧。”
心qíng不佳的赶到清旖园, 已经是正午了, 还要站在晒得正烈的底下督促工役们做事, 汗水早已湿了亵衣, 紧紧粘在身上极不舒适。
“阿啻, 你慢点跑, 等一下。”
这片正施工的园子是由布帷圈起来的, 防的就是宫女和后宫妃嫔不慎走入。 听到女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奇怪的回头张望, 谁料一个孩子跑了过来, 将我撞了个满怀, 还好我退后几步, 终于稳住。
“是你?!”
“又是你?!” 他看起来比我更加惊诧, 一下子都忘了君臣礼仪, 呆在哪里。
“微臣见过大殿下” 我不露声色的将他往后推开一臂距离, 然后跪下行礼。
“起来吧”, 他皱着眉头瞪我, “你叫什么来着的?”
我也一时忘了自己跟他胡诌过什么名字, 只得道: “微臣叫殷尘。”
“哦, 殷尘,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大概也觉出有点不对, 但也的确记不得了。
“臣在这儿带着这人预备太后寿诞。”
“不对, 你上次是穿…” 皇子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啻!” 一个少女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 “叫你不要乱跑了, 叫我追了你半天。”
“皇姑姑” 皇子拉拉她的衣袖, 指指我。
那少女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 脸色不自在的红了。
她大约刚跑过几步, 额上渗出汗珠, 还在微微喘息。 我看她身着浅huáng色宫装, 梳未婚女子才能梳的飞凤髻, 项上戴的梅花缨络上垂挂八颗明珠, 正是本朝公主的仪制。
再听大殿下唤她皇姑姑, 傻子也猜得出她便是今上最小的幼妹了, 我忙叩首道: “臣叩见丹阳公主。”
“起来吧” 她轻声说, 声音清亮, 竟还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 “你是什么人?”
“臣殷尘, 礼部堂官, 借调在庆典处负责监工的。”
她微笑道: “殷尘? 是不是‘咸阳古道音尘绝’ 的音尘? ”
我也笑道: “不是, 臣是 ‘关山魂梦长,鱼雁音尘少。’ 的殷尘”。
“关山魂梦长, 鱼雁音尘少?” 她随我念道, 忽然一怔, 跺脚道: “孟làng!” 转身牵着小皇子疾步离去。
“孟làng?” 我一时糊涂住, 半天才想起下句原来是: “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难怪要被公主责怪, 想必以为我这外臣吃了豹子胆居然敢出言轻薄她了。
初夏夜晚, 吟秋殿前居然有流萤飞过, 隔着白纱窗, 明明灭灭。 我想伸出手去触摸, 却被人一把抱住, 耳边轻笑道: “小心别从榻上掉下去了。” 这才发现自己半身都落在外面。 “你闻到金银花的香味吗?” 他又问, 凑近吸吸鼻子, “是不是你身上的?”
“哪有?” 索xing起身换好衣衫, “我要走了, 子时都过了。”
“不” 他赤身起来, 夺过我穿了一半的衣服, “就在这过夜, 反正你明日还是要过来的。”
他并不长住吟秋殿, 故而这里服侍的太监宫女比较少, 清净许多, 隔三差五的便令卜忠传我过来。 但我总是坚持漏夜赶回家, 不肯在清旖园内待太久。
“你把衣服还给我。”
“你” 他将衣服远远抛在地上, 抵住我道: “朕没有名字么? 怎么总是叫我你啊你的?”
“你的名字?” 我愣了, 随即辩道: “你有多久没被人叫过名字? 哈哈”
他也傻了, 坐在我身边, “从即位的那天? 好像更久, 当上太子起么? 就很少有人叫了。”
“可不就是”, 我去捡起衣服, 又扒开他阻我换衣的手: “你的名字我不敢叫。 叫你一声 ‘你’, 而不是言必称皇上已经是够死上几回的罪名了。”
“尘, 你难得跟我好生说话, 今天遇着什么高兴的事qíng了?” 他忽然这么说, 我才突然发现今晚竟真的不曾和他斗嘴。 “尘, 你要总是这样多么好。”
或者是自己已经习惯他这么个人了吗? 还是被别的什么影响?
我来不及深想, 只管找了靴子套上, “我走了, 卜忠还叫人替我留着西南边的角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