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想要这天下,他们就是捧在手心里给我,我也是不稀罕的。都给你好了,只要你别让我回雍州,只要在京城,什么地方都好。”
他纠缠着我,“你不喜欢男人么?可是你还不是碰过孟叶凡?我难道还不及他?”
我忍无可忍,将他重重推倒地上,“疯子!你是我弟弟!”
“那又怎么样?”他火热的掌心又贴了过来,唇红得要滴下来一般,“你看,我什么都给你了,huáng家的人那么bī我,我还是为了你退到雍州那种鬼地方去,我把所有的弱点都掏出来给你看,你还不放心么?你还要我如何?”
“我要你滚回你的雍州去!再也别叫我见着你!”我摔开纠缠,想要回到前殿。
“哥哥!”他尖叫一声,我只觉得胸口一痛,失去了知觉。
他将沾了血的匕首从我胸口抽了出来,暖烘烘的液体顺着刀槽,滴在我手上。他靠近我的脸,眼睛异常明亮,柔声说:“皇兄,这下子你不能叫我走了吧?”
我听见殿内哄乱的哭叫,听到彭超毅说话的声音,还有御医,皇后,太妃……太多太多积压在一起,直至我什么也分辨不清,世界便整个安静了下来。
昨日钦天监并未有报说紫微殒世吧,这样想着,发觉自己还能动,拼命抬了抬身体。
“皇上!皇上醒了!”有人觉察到我的动静,一叠声的叫。
“别吵!”想要训斥,可惜只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来。
“皇上!”先扑到我身边的居然是彭超毅,见我醒来,焦灼的眼神焕起喜意,一面令太医替我把脉一边道:“皇上放心, qíng势均在掌控之中,微臣封了宫门,所有huáng氏家人都已暂押地牢,无人得出。”
“嗯……”我阖上双眼,一片无力。
却听得外头人声嘈杂,有人道:“娘娘,皇上刚刚醒返,太医正在里面伺候,还请不要进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结发五载,我从未听她如此大声呵斥过人,想必是此时qíng急,厉声之中似乎还带着泪意。
“皇上?”彭超毅看着我,等我示意。
“叫她进来吧。”
她仍是身穿寿筵时的大红礼服,只是神qíng哀戚,不若当时座中的仪态端庄。
行至榻前,尚未开言,便跪下。
“太妃昨晚已经自缢。”
“……”头斜在枕上,疲惫的看她,那个妇人身在深宫三十年,也曾一时盛极,而今究竟落得这般下场,又怪得谁?只道:“刘延?”
皇后不语,向随侍一旁的彭超毅看去。
“启禀皇上,罪臣刘延禁于敬仁宫内。”他顿了顿道:“刘延刺杀皇上之后,举刀自杀,然用力不足,只是失血太多,晕厥过去,还未醒过来。”
“召太医给他。”我对彭超毅道:“你过去看看。”
彭超毅一去,康宁宫内便只有我与她二人,她静静起身,取下头上金凤放在我枕边。
“做什么?”我虽深明其意,却还是要问。
“妾身为huáng氏一族罪臣,不敢……”她嘴唇颤抖,仍道:“请皇上废了臣妾后位。”
“你也回含心殿去吧”低声道:“朕累了,先让朕睡一觉。”我只愿这是场噩梦。
我没有死,就总归还有些人非死不可的。尚在病中,奏请处置huáng氏一党的折子就已堆得小山一般。无数罪行,我知的,我不知的,均被人翻了出来,都察院御使们的联名奏折上,各项罪名罗列多达五十余条,竟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了。
我翻过几张,将折子扔下,“任相以为如何?”
“臣以为还是jiāo由刑部过堂,一一审问,huáng氏盘踞朝廷几十年,结党甚众,该清查的,皇上还得清查。”
“唔”我点点头,“任相主理内阁多年,这宗案子还是由你首领,刑部会同大理寺三卿会审。”
“臣遵旨”他又道:“可是四王刘延该当如何?”
“唉”我摇头道:“他伤了心脉,虽还有一口气在,也未必拖得很多日子了。到底是朕的弟弟,真要放给刑部处置,天下人眼里,朕也没得体面。只由得他吧。”
曾经石头般压在心头的大患,一阵风过,居然散成一盘砂子,半是轻松,半是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