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按着他,令他身躯往后折去,倒向书案,宣纸,láng毫,奏折散了满地。
身下的少年一片错愕,瞪大的眼珠,不明的看着我。
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吻呢。我心底轻笑,齿下用力咬他的下唇,一时吃痛不过,紧闭的牙关张开yù呼,狡捷的舌便乘虚而入,夹杂着少年咸腥的血液,这可就是我期待的味道?
“你!”少年终于清醒过来,用力向我推过来。
大约是没想到我这么容易就被推倒吧,他本要夺门而出,可不见身后动静,于是就和那头倒霉的鹿一样回身观望。纠着眉头看我,还是问:“你怎么了?”
吸着胸口的冷气,我不能做答,他一掌拍在我伤处,令刚刚有几分愈合的创口重新破裂,血迅速的从单薄的huáng袍里渗了出来,我放开捂在胸口的手,已经沾满红迹。
“你怎么了?”他冲了回来,想要扶我,又想唤人进来帮手,“太医,我去叫太医……”他急急忙忙就要往外头去。
“别去!”我无力道,抓住他的衣角,“没什么要紧的,小事,扶我起来。”
他将我搀扶到书房一侧的榻上,“真的没事”我竭力笑笑,权做安慰,指旁边的木柜道:“里面有药,拿出来替我敷上。”
那创口并不算难看,刘延下手还是狠的,极gān脆的一刀,可惜实在不够深,只伤到血ròu,或者再往下一些,才有我的心。
虽然惊骇,他的指尖倒还十分平稳,剥开裹得一层层的纱布,将瓷瓶中的药粉洒上,十指落在我的心口,有隐约的温度。
我把住他的手腕,他缩了缩,到底不忍用力,于是并没有挣脱。
“留在我身边好么?”我平生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温软之中夹杂着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哀求,这样空旷的霄宇,我想挽留下一个人,与我共存。无论他,真qíng也罢,敷衍也好。
“启禀皇上,静妃求见。”殿外内监的声音打破了僵持,殷远抽出被我握住的手腕,退到一边去。
“静妃?”我几乎转不过弯来,愣了愣,才忆起静妃所指原来是我结发的妻,“叫她进来”。
“皇上”内监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有旨,静妃不得走出侧宫。”
我的旨意?我的旨意不过是在内府拟好的诏书上加上玉玺罢了,天下事无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huáng氏既已被铲除出朝廷,后位之上又岂容罪臣之女。
我坐起身来,按着殷远道:“你不许走,在这里等朕。”
虽是侧宫偏僻地,空气里却也浮动着白兰花的香气,她站在殿前等我。
我抬头看看上头,诧异道:“原来这里也有两棵白兰花树?”
“是”她敛裾道,“臣妾恭迎圣上。”
“你不恨朕?”我背转身去摘下一朵兰花,凑在鼻前轻嗅,“你有什么要求,朕可以做的,会尽力。”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她徐徐念道:“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圣上竟不肯回头好好看臣妾一眼吗?”
我回头看她,卸下凤冠步摇,浓彩华服,眼前的女子和我几年来所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素衣蛾眉的她,不再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而只是个花信华年的娇弱女子啊。 我怔怔看着,忘了扶她起身。
“妾身只求今日,这一眼,皇上见到的是妾身自己,而不是huáng氏女子。” 低声而清晰的说:“若泯年幼,请皇上多加垂怜。”转身,她走入内殿,朱门重掩。
白兰花瓣飘落脚下,一段心香悄逝。
“宣宁古国特使~~~”
思政殿中,宫人皆被摒退,中间空出的大堂金砖上,镌刻着飞腾的龙形。
三个广颐深目的西域人被带了上来,在任历学的带领下按天朝礼仪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平身~~”我微抬右臂,示意他们抬起头来。
金轴huáng绢的国书由宁古大使亲手奉于承旨太监,再由吴同转呈于龙案上。这些礼仪繁琐而无聊,然而却像女人裙子上的刺绣一样,装饰着帝国王朝的尊严,我,身在这王朝顶端的唯一人,用一种近乎滑稽的郑重,捧出玉玺,扣压在huáng绢之上,再舒了一口气般的拿起它,留在国书上的鲜红印记“天朝皇帝之玺”昭示着一段秘密合约的达成,和在我并不激烈的几番犹疑之后,息金国终于成为一块利润丰厚的被出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