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尘心_作者:意映卿卿(80)

2017-08-15 意映卿卿

  “是谁?”我对着她,心里渐渐一股寒意侵入骨内。

  她轻启唇,吐出一个名字。

  “你胡说!”我斥道。

  “臣妾即便有泼天胆量,也不敢对陛下说谎的。当日此人确与臣妾长兄约定密盟,只是huáng家事败,那人抽身而出,摇身一变,却又是平乱杀贼的功臣名将了。臣妾死亦无惧,只求皇上查个清白。”

  “你……回你自己宫里去吧。”我拂袖道:“你的话,朕知道了。”

  “皇上”,静妃去后,王仁从柱后绕出来,“您相信静妃娘娘所言?”

  “朕不能不信”,我手指拈起杯中的绿茶叶子,“水凉了。”

  “奴才再为皇上沏一杯。”

  “不必了”,一口气将残茶饮尽,寒气随着水流直入五脏内腑,“恐朕之前见疑太深,静妃这回才不惜以xing命为注,再若不信,岂非辜负美意?”我苦笑道:“不过是为着他一个人罢了,朕不至于就软了心。”

  这场雨,从白昼下到黑夜,水线沿着康宁殿顶的琉璃瓦,落在檐下阶前。吴同打了灯笼过来,“皇上,加件衣服吧,风凉。”他将灯笼把儿夹在腋下,抖开手里的包袱卷儿,却是件藏青平绒斗篷,一色的素净。便点头,任他为我披了,一双冰手在我颚下打了个结,激得我一战。

  “今晚很凉?朕怎么不觉得?”

  他也诧异,“皇上脸上烫得很,莫不是受了寒气?”

  “走吧。”我换了雨屐,踢踢嗒嗒的下了台阶,“去奉先殿。”

  “皇上,还是明儿再去吧,黑呼呼的,路滑。”他忙追了来,撑上伞。

  “大呼小叫什么?”我一皱眉,他也不敢吱声了,紧紧贴身跟着。

  奉先殿在宫城最北角上,才走了一半的路,就觉得脑前发昏,脚步虚浮,心知真是受了寒气了,又不想听奴才罗嗦,勉qiáng拖着脚走。吴同大约觉得了,低唤道:“皇上,咱们还是先折回去吧?”

  “不”,我半身力气皆挂在他臂上,坚持道:“扶着朕。”

  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奉先殿外,四处都黑漆漆的,只有两个值夜的太监在檐下喝烧酒。见有人过去,冒冒失失就打了灯笼来照,明晃晃的光突然映在脸上,拿手捂了双眼喝道:“做什么?”

  两人这才看清我是谁,跪在水浸浸的地上磕头。

  “算了”,我拾阶而上,“今晚不必值夜了,你们都去吧。”

  殿里头点了长明灯,香炉里的还冒着星星的红点子,一推门,一股脑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呼吸一窒,狠狠打了个喷嚏,眼水蒙了眼睛。

  吴同突然叫道:“什么人?!出来!”我也迷迷蒙蒙仿佛见着是有个黑影子一闪,躲到帘幕后头了。

  “出来吧,朕在这里”,擦了擦眼睛,这才看见一人走了出来,“是你?”

  “皇上,上香?”吴同自供案上取了香,递到我手上,我用灯火燃了,cha在香炉里,心里默祷几句,这才回头。

  风chuī得灯光乱跳,将那张脸照得暗暗的,本来不黑的眼睛也照得huáng了,却很亮。

  “到这里做什么?”我不悦道:“谁许你擅自离开永寿宫的?”

  “永寿宫就在隔壁,远偷着过来的”,他也问:“皇上深夜来这里做什么呢?”

  “朕……”我一时语噎,来这里做什么呢?不记得了。

  “那一位是先皇呢?”他问,目光扫视过四壁所悬十数幅画像。

  “这一幅”,我将他领到父皇画像前道:“便是我父皇。”

  画中的父皇正值盛年,额角平滑,眉飞入鬓,唇角紧紧抿着,显得刚毅决断。

  “为了他我父亲才去莫苏里”,殷远看着画像道:“终其一生。”

  “殷尘不是为了父皇而去莫苏里的”,我矫正他道:“他是为了他自己,否则,他更应该留在宫里。”

  “谁是为了谁有什么重要?”远看着我,眼神迷茫,“这两个人,都死了。”

  “你是打哪里知道这些的?”我抓住他手腕,扯到自己面前,“殷尘跟你说的。”

  “不是”,他摇头道:“永寿宫的一个老太监告诉我的。”他垂下双眼,又突然看着我道:“我长得真的很像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