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循着燕儿的踪迹找来。
枯琴居?好熟悉的名字,里面住着谁?
门口的侍卫见到是帝王,不敢阻拦,全部退到一边去,有人悄悄地潜走,离开报信。
轻轻地推开风雨侵蚀得腐朽的大门,里面是与外间的猛烈阳光照耀截然不同的yīn暗世界。
浓密的紫藤将不大的院子盖满,大白天里感觉yīn气森森,垂吊下来的白花给人带来不好的感觉。
厢房的门轻掩着,院子里静得只有虫鸣声和刮躁的蝉叫声,听不到人的声音。
昊不太明白这里住着谁,但是腿变得异常沉重。
为什么会怕?
怕门后的人吗?是谁呢?为什么不记得?
一回忆就会头痛,想走上前去看个究意,却又不敢。
总觉得那扇门后有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会伤害自己,第一次有怯懦之心,举步不前。
突然,有轻轻地抽泣声,燕儿的声音:"主子先稍着吧。"
然后燕儿推门出来,惊讶地看着站在藤架下的昊。
"他睡了吗?"
轻声地问,深恐惊醒了屋里的人。
燕儿点点头,冷然别开脸,没有什么好脸色给皇帝看。
不关心宫女的无礼,昊担心地望着隔开两人的门。
原来他睡了呀,那么可以偷偷地在窗口看看他。
可是为什么要偷偷地看呢?为什么不走进去看呢?昊自己也不知道。
怨恨昊的燕儿gān脆不理,独自回自己的房里去,门吱呀一声关上后,院子里又只剩下一片寂静。
昊也闻到浓郁的荷香了,好清甜的味道,为此昊还用力呼吸一口。
熟悉的气味仿佛唤起某些东西,在上了锁的记忆里蠢蠢yù动,有一个名字卡在喉咙口,昊想叫出来,张了张口,"啊"了一声,昊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叫出来。
算了,还是走上去看看吧。
上到两层小台阶,昊并未去开门,反正走近的窗口,轻轻地把窗户拉开一条fèng,从窄小的fèng里小心地望进去。
屋里有非常浓的药味,薰得人作呕,刚脱离天天喝药的昊想立刻逃开,chuáng上的人却止住了他的脚步。
啊,是他。
绝色的脸庞已经瘦得脱了形迹,在chuáng上恹恹地躺着。
人是睡着了,可是看得出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一定有不开心的事qíng,眉头皱成一团,嘴却微微地张开,象是光用鼻子呼吸已然不够。
嘴唇是病态的cháo红色,脸颊上也有让人觉得不快的艳红。
在昏暗得灰色的房间里,有一抹死气,好重,和窗外郁郁葱葱的夏的活力正好相反,令人不快,令人想起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原本的景象应是娇艳妩媚,婉转妖娆,良辰美景,美景良辰。
曾经听他柔媚地在耳边说过:"我是多么的爱你呀。"
说话时候灵活得如雀鸟般的眼睛,神qíng。
墙远极远有琵琶声传来,幽怨抑郁,歌声如飘落的花,轻轻地,轻轻地落在心上,象寒夜里的风,象血色huáng昏里振翅飞走的玄鸟--
如珍珠的光华都不见了,鱼目般的神qíng,望之心碎。
再张口,还是唤不出那个名字,就象一个禁忌,在上面上了锁。
相见争如不见--
还是,
还是不要去想了吧,忘了吧……
只留下美好的记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反刍的时候,还可以记得--沁骨的荷香。
屋里的燕儿伏在门口仔细地倾听,任何轻微的声音都不放过。
开窗户的声音,犹豫的踱步声,幽长的叹气声,离开的脚步声,大门轻轻被拉上的声音。
他--就这么走了?
是呀,主子病成这样,美艳不在,是留不住他的心了呢。
心里极惨然,冷冷冰冰地一寸一寸地成灰。
跌坐在地上,半刻也没有力气起来。
没想到晚饭前太医就来了,还是以前那个太医院最好的太医。
jīng心地把脉看诊开药……
然后每天都来。
珍珠无力地任由燕儿摆弄,硬生生无可奈何地被她从死门里拉回来。
日子过得既长又快,燕儿以为昊回心转意,每日把珍珠打扮得jīng致非凡,可是望穿秋水也再没有其他人来。
直到过了一个寒暑,燕儿才不得不死心地承认,主子再也不是昊的心头ròu。
仍旧不停地去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