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城里的寺庙只有天马寺,那里人cháo鼎沸,每天那么多善男信女,又有折枝堂的人在附近走动,乌鸦不可能在那里!"
"所以--只有城南山上的废寺观音庙!"重九不得不再次折服。"原来十三哥你早就发现乌鸦的老巢了,所以才叫小六……"
话到此处,突然见十三脸色一厉,沉声叱道:"不对!完全不对!我叫小六查的,根本就不是乌鸦--"
一声断喝,几乎惊掉重九半个魂魄!十三脸上突然浮现的怒容,是那么怨毒、那么狠绝!像地府里青面獠牙的追魂手,挥舞着索命的锁链,呼啸着追赶自己的仇人!
"十…三哥……?"
"不对……不是这样的。"咬着牙,十三沉声道:"真想赶快会一会那个乌鸦老大呢!……不管他藏得怎么深、怎么绝!就算他躲到地狱里去装死,我也会把他拉出来一刀一刀地鞭尸!"
shòu童【30】 转瞬
夜色如魅。
沉浮在幽凉的气息里,暗夜中也许有一只魔魅的野shòu在呼吸。
时断时续的片段,有若记忆,以画片般的方式零散地隔开,有些关联,也有些散乱,分不清的是真实,亦或是虚幻--只是莫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沉睡的脑海里浮现着,飘dàng着,隐隐地刺激着,那松弛的身体里,可能还存在着意识的,那一根神经……
像是有一阵风chuī过。
冷冷的,像刀锋一样,割着皮肤,冰冻的气息可以把血管里流动的物质凝滞!身体里的每一个关节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每动一下,就如同一个坏掉的人偶,零件噼里啪啦地掉落着,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恍然一眨眼,自己就回到了那年大雪的街头。白茫茫的死寂,世界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存在生命的物质!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头颅,听着脖子关节发出gān涩的声响,意识停留在活着的那一刻,心里却再明白不过--过了这一天,自己便将走进死亡。
于是开始回头细数着自己走过来的脚印。两行铅色的足迹,围绕着空旷的大街,绕了一圈又一圈。从嘴里呼出来的,也不再是白白的热气,而是冷冰冰的,与身边的风,融在一起……
那一年、那一天,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有跑不动的时候。而那一刻,很快便要到来。
所以,他跑得更慢、也更坚持。不管怎样,就算终究要死,也要等到最后那口气咽下,也要等到最后那丝力量用尽!即使风刮得再猛、空气再冷,他还是跑着,跑着,跑着……
然后……
还是那个然后……
直到若gān年后,回忆起这个‘然后',他都依旧无法真心地会意一笑!因为那就像是上天注定的玩笑--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时,无命就会出来拯救他!
在那个‘然后'过后的许多个日子里,每个晚上,每天每次太阳即将升起却又还未升起的那段最黑暗的辰光里--他总会回想起那一段长街--白皑皑的一片里,水晶一样的人儿与雪色融化成一线,只剩下那红色的菱角在微微勾着,笑呵呵地问着--
"要不要穿上,很暖和哦!"
那时的无命,为什么要用那种几乎谄媚的声音询问他?这个疑问,直到现在,他都答不出来。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一回头,无命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一边剥下自己的皮裘,双手捧上来,像捧着一枚救命的仙丹!
所以,这一幕在记忆里无限制地重复!
因为他没有选择,那一刻是注定了的现实,他无法选择--在遇见花错之前,要先遇见无命!
世间最最可怕、最最可恨、也最最无奈的--便是‘注定'……
也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产生的憾恨!起初以为那是因为无命的笑容。浅浅的、讨好的,却又略带点炫耀的微笑--仿佛在说:看到了么?这就是距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小公子,一个是只配与野shòu为生的街童!永远只有公子施舍街童,而这个秩序将永远无法对调立场!
所以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双肮脏的、满是冻伤的发青乌黑的手!从那柔软的皮毛上挪开!硬生生的!毫不由于!
然后,
还是一个然后!
他马上就看到了无命背后的马车上,辐she过来的,yīn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