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知道……”小六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才慢吞吞地答道。
“答不出来就滚出[折枝堂]!”冷笑瞅着小六,无命已经没有好脾气。养一帮无用的弟子,用爹爹的话说,还不如多养几条看门狗!
小六激灵灵打个寒战,瞅瞅四下无人,才道:“小少爷,现在这段非的名字喊不得呀!人家刚到凤鸣,就打出挑战十三哥的招牌,手下的功夫的确不浅,因为他到了,还引来不少江湖上的新秀前来观战,都摩拳擦掌,等着十三哥呢!“
无命看了眼小六那张脸,尖头鼠目、五官潦糙,实在无法想象,无是为何如此喜欢这个小厮!就他看来,这小子贼眉鼠眼,天生一副反骨相——
“十三哥?你喊得还真亲热!”
“嘿嘿,堂里谁不仰慕十三哥的本事?”小六打躬作揖地笑起来。
“这凤鸣分堂的人,也是这么叫十三的吗?”声音很轻,但还是让小六的脸白了又白!
无是与十三常年积怨,尤其是以无是的xing格,绝对容不下有人的名望比自己更胜一筹!小六口口声声佩服十三,还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这……”眼珠一转,小六突然抽自己一嘴巴!“瞧小的这张嘴!小的是底下人,说错了什么还请小少爷别见怪!这段非么,一直在风满楼里打尖住着。每天会在风满楼二楼喝酒,一坐三个时辰,不多不少,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现在你想说了?”无命冷笑起来。
“少爷问起,小的自然就想起来了。”小六回答得勤。
“他不住老吉祥安排的地方?”无命有些好奇,看来这段非也是个妙人,被老吉祥重金聘请,却又不住老吉祥安排的去处。
小六的脸皮扯开来:“这小的就实在不知了。”
收回视线,无命这才将缰绳丢到小六手里,匆匆走出分堂大院。
走上风满楼的那一刻,无命发现自己的脑袋里空dàngdàng。
这很少有,整颗心都不知掉到了哪里,连胡思乱想的机会都欠奉!见到段非,自己到底该说什么,现在想来,头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风满楼的格局,与一水城的chūn风得意楼差不多,但凤鸣城本地的富人却不多,一眼便看出是外地客人居多,而且从着装来看,绝大多数竟都是江湖人!
“这位客倌,里面坐!楼上有雅座。”看无命一身装束,跑堂的立刻迎了上来。
微微点头,无命有些忐忑地走上二楼。第一次身后没有随从,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似的!芒刺在背,充满不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这边请……”指着一张空桌,小二正要擦拭桌子,无命的目光却浅浅一溜,将整个二楼浏览一遍,最后定格在临街靠栏杆的一张桌子上。
一个人。
一把刀。
刀是弯弯的弧月,有如美人画眉,藏在弯弯的刀鞘里,外表简朴得非同寻常。
人是高高的个头,犹如临风的玉树,裹在破损的风袄里,像个风尘的旅人。
不一样的刀,不一样的人,几乎可以肯定,心里有个声音在叫——他就是段非!
悠然地执着酒壶,男子喝酒的姿态很是随意。挂在嘴边的笑,很像无命所熟悉的一个人——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看透一切,抛弃一切的笑容。
那不是洒脱,而是绝望。
因为太绝望,所以笑得随xing。对任何事物都没有看法,任何东西都不属于自己,所以哂然——冷冷的笑,却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看着人世。
于是无命摆摆手,指着那男子,对小二道:“不,我要坐那张桌子。”
“这……”小二眨巴着小眼,为难地左右看了看,才小声道:“这位小爷,不是小的不肯,是那位爷不是一般人……”
“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横下一条心,无命突然有种豁了出去的感觉。
“这……”眼见无命也是非同一般的架势,小二有些困窘,就在这时,那悠然的男子却大刺刺地看向这边来,像无命举起酒壶,微微一笑:“我这里有好酒,小兄弟想过来喝一口么?!”
清朗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博人好感。那瞬间开朗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乌云的间隙,无命的心晃了晃,沉下脸,径自朝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