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我怎么可能是那蠢蛋的儿子?!那个年纪轻轻的总兵,连dòng房都来不及,就站着死在城头,他刚过门的老婆,连丈夫长什么样子都还没见到,就成了胡人的奴隶,你说……我该是谁的儿子?"那刻骨的声音,低沉得不能再低,两人就像很亲密的伙伴在互相咬着耳朵,传递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尘封的秘密。
"你是……"
"我是--我是个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父亲该是谁的孩子!"十三缓缓地露出那口雪亮尖利的牙,像是随时要咬住敌人咽喉一般,轻轻贴在花错的脖子边,幽幽道--
"知道吗?那个总兵大人的老婆,叫她生了三天两夜才生下来的男孩,叫他‘shòu儿'。shòu儿…shòu儿……shòu儿……总是这么叫着。她不想给那孩子取名字,因为那孩子只配叫shòu儿!因为那孩子的爹,在她眼里,全都是一群随时欺负她的野shòu!--野shòu生下的孩子,不叫shòu儿?该叫什么?!好歹你还给我一个名字--我怎么会恨你?!我不恨…我不恨……我既不喜欢那女人、那女人也不喜欢我……我对她来说就是耻rǔ,对你却至少还有点用!所以,别以为我是冲着你来的--真的只是碰巧,我想要你的折枝堂,你想要我的力量……我们彼此彼此,像做了笔生意!只不过,这一回,做无本生意的人……轮到了我!"
花错突然一声怒嘶,张口朝十三咬去,然而,重九却比十三反应更快,刚把花错制住,就听陆二爷那不yīn不阳的声音传来:"叙旧也该结束了吧?十三爷,如果您舍不得亲手做,我们乌鸦可以替您代劳!"言下之意,是花错必须死!
"谁要替我做?"微微抬起脸来,十三看向陆二爷三人时,脸上再次换上那种懒洋洋而充满杀气的神qíng!
"十三爷,就算整个折枝堂现在都惟您马首是瞻,但别忘了,江湖上最击毁窝里反,您将来走到哪里,都得批上个不响亮的名头!我们乌鸦一番好心,世上少了花错,才会少些乱嚼舌根的人!"眼中凶光一闪,陆二爷示意那粗壮汉子起身。
"我自有打算,不劳谁代劳!"微微一笑,他悠然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最好的日子就是享享清福,每天有两个漂亮的粉头儿伺候着,老爷子应该会很满意的,你说是吧,紫海?"
他的目光飘向门口站立的刀子中的其中一个,只见身材略小的那个利落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秀得略显妖异的面容。
少年轻轻一笑,充满自信:"老年人的身子骨容易折,我看,老人家整天躺着就足够了,反正有吃有喝,生活应该很清闲。"
一个医术jīng湛的大夫,有办法让一个瘫痪的人站起来,自然也会有办法让一个站着的人从此躺下。
"这未免太随便了吧!?还是由我们乌鸦动手比较gān净……"陆二爷察言观色,示意那汉子冲向花错,十三眼中厉光一闪,人已动了!
他说过的话,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所以,他要么不说话;要么,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
"不……这不是真的……"松开掌心,瞪着被鲜艳的红色染红的手掌,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的,什么也没抓住。
长叹一声,老人轻轻摇头,背过身去--
"食君之禄,为君所用……小老儿已经庸碌一生,看到的、听到的,但愿只是过眼云烟……"
"你为何不说?听到了,看到了,为何不说……?"
气若游丝,薄弱的身体里,只剩下这毫无意义的疑问。
"即使您看到了,听到了,又会说么?"青色的背影佝偻着,回以淡淡的声音。
"会的……我一定会说的……我让他一万步,换不来一个谢字,我为何不说?"
"即使您会说,小老儿也不会说的……"
"所以我问为什么?!"声音咬断,碎在风中。
"可能…大概…也许……只是因为他每次看到小老儿时,都会鞠的那一躬吧……小老儿读的是圣贤书,做的却是虎láng事……也许只是因为,每当他向我鞠那一躬时,还能让小老儿记得……自己也曾是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