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经想是抄完了,他慢慢的抬起头来,他的姿势很怪,长时间的保持着同一个坐姿,所以他转身的时候难免会因为身体的麻木恢复而痛苦,他在皱眉,轻抚着肢体,好像在向璧儿诉说着自己痛苦。
他把经书拿到璧儿的画前,他把璧儿画得真是神形皆备,栩栩如生。想来他一定非常思念璧儿,一笔一画都有无限相思之意。想璧儿做什么,想让璧儿再来给你出头,再来维护你么?别做梦了。
你在璧儿面前烧书么,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什么玩意儿,让他保佑你么?想都别想。呀,他好像不是让璧儿保佑他,他在说,在说‘璧儿,这是第九百六十八部了,还有三十二部,你耐心等等,我就快写完了。你放心,我不会做蛇窝的,不会叫那些个蛇虫恶类占据我的身子的,我写完了书,就了结自己,日子不会太长了。”
“蛇窝,他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蛇窝?得叫蛐蛐他们好好来问问,这几个死东西,瞒着我什么?先别管那么多,再听听他说些什么。”
“璧儿,珠儿他好么,你在天上天天佑着他么?你佑他找个好人儿,真正疼他惜他理解他的人儿,让珠儿下半身这七十多年,日日开怀好么?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这一生你就疼定了珠儿好么?”齐思璧在那时继续qíng深脉脉的喃喃自语。
“去,谁要你这样祝福我了,才不要你向哥去求呢,求求你自己吧!傻瓜一个,真想不出当初我和哥怎么都看上个呆子。”刘先生恨恨的暗骂,抬起头来,却是眼中都是泪水,迎着那天上冷冷洒向松间的明月,一滴滴的垂落下来。
二十四 沧海愁难洗
大清早,好不容易不用晨练,睡个懒觉吧,这乡村唯一的好处就是安静,除了那大公jī在喔喔外,没有其他的声音了。怎么了,竟是睡不着了,心里想的都是他早上吃什么。还是看看去,要是又吃什么萝卜,就叫陈伯给他煮个粥,加个菜吧,算我帐上,看在涵儿他们份上,招待他吃顿粥总是应当的。
起身到外边,就看见他在井边上吃力的打井水。看着他弯紧了细细的腰,脸紧紧的皱着的样子,没来由就是一阵心疼。唉,是因为凝儿他们的缘故才心疼的,替凝儿他们心疼吧。过去帮帮他。
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拎起来了,现在是三月的天气,天还寒得很,空气里都是利利的冷风,他穿得很单薄,应当很冷才对,怎么打桶水打得满头大汗。他身边的石台上放了一只盆子,原来是在洗衣服。看着他苍白瘦长的手搓着衣服的样子,还真不是滋味。过去帮他洗洗吧。
“齐先生,我来帮你,你不方便,弯着腰很累的。”
“不用了,刘先生,早上好,我自己能洗,一会儿就好了。今儿还要上课呢,刘先生您快吃早饭吧,要不误了学生的课了。”
“您早上吃了么??”
“吃了。”
“又是人家埋在那里的过冬萝卜?”
“啊,不是,昨天中午吃不完的镘头,就着水吃了,也挺饱的。”
昨天中午那两个黑馒头,他还留下一个来。这陈伯也是个势利的,我jiāo的搭伙费多了,就给蒸白面馒头,他jiāo的少,就蒸黑面的。给他jiāo点伙食吧,总这样吃,不瘦才怪。看着他转身费力的将衣服往架子上晾,这景象怎么那么刺目呢?要不是鬼使神差,小米去净手,我看到了你写的那张告示,你是不是打算就死在这儿?
看着他摇着车往学堂的方向去,刘三赶上了两步道:“齐先生,我推你。”
齐思璧回头看了看他,垂首笑道:“不必了,我已经摇习惯了,谢了刘先生。我的手要是不摇,慢慢就会没劲的,要是连手都没劲了,就该被人家赶出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平静,想是听多了不中听的话了,自己说起来也很自然。可刘三听着就觉得酸,我就那么狠么,把你bī到了这步田地,你宁可在这里受人家的折磨,也不回龙泽来么?自家的孩子待你不好么?非得叫人家来恶毒你。
“齐先生,你没有家么,住这儿没有人记挂你么?”
齐思璧沉下头,过了一会儿道:“我家很远,隔着一座座山,我回不去了。再说回去也给人家添麻烦,白吃白住不说,还叫家里人看了烦心,在这儿还能养活我自己,好歹也教几个学生。听他们中榜的消息,多少也有点儿觉得自己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