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雪_作者:玉隐(44)

2017-08-15 玉隐

  我现在彻底明白了阿凉的xing子,无来由的硬bī阿凉去杀人是不行的,唯有yù擒故纵软硬兼施利用他的感qíng弱点一步步诱他上套。他现在去杀人不是因为仇恨,是为了救我为了对得起主人,这种理由还能站得住脚,且先用着。他为这个理由杀了一个人还会再杀第二个,等他手下亡魂多了,他纯真善良的心也就会麻木,变得冷血嗜血,变成完美的杀人工具。

  阿凉只要能够成功带回蒋氏兄弟的头,离我期待的目标就不远了。

  二十 复北

  大哥居然骗了我,劫走阿凉,还把他折磨致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说我从来没怨过我哥哥,那是假的。他给我的亲qíng与关怀抹不去我对他的嫉妒,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能像哥哥那样站在阳光下,成为受众人簇拥受大家承认夸赞的侠士。而我现在的身份,只能在角落暗处出没,双手沾满鲜血,美其名曰御用杀手,其实就是皇帝的一把刀,一个牵线木偶而已。

  从哥哥那里知道阿凉死了,对我打击很大。但是我没有与大哥翻脸,只是心中对大哥的信任淡了,qíng冷了。

  找到阿凉的坟,我独自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荒郊野外小小的土丘,没有墓志铭牌,杂糙丛生。想象阿凉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就躺在那里,凄凉如斯,我心之痛难以名状。

  我没有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天却替我哭。

  那几天,雨一直下。

  雨夜里糙香幽微,雨声绵绵无尽。似是很多人荒废沥尽的心血,由谁暗中藏了,此时一点一滴,拿来人听。我在茫茫的雨声里,回忆阿凉清丽的脸,和他片刻幸福的笑颜。

  而后我明白了,我爱上了他。

  我早已爱上了他。

  我本来已经离开,又发疯了似地跑回来,冒着雨掘开坟墓。那一刻,我想躺进去陪在他身旁,生不能相伴,死亦要同xué。

  然而坟中空空dàngdàng,什么也没有。

  我是在阿凉死后六七日就赶来的,不会看不到尸首的。大哥一开始并不想带我来的,耐不住我恳求,才勉qiáng答应,不似作假,因为他也深深愧疚。

  难道阿凉没有死?难道有人救了他?还是有谁挪走了他的尸体?

  人不见,尸骨无存,生死两茫茫。却使我在消沉里看见一点希望,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最好理由。

  随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回江南,依然留在北方,寻找任何有关阿凉的消息。

  父亲和大哥也没有bī我回去,因为皇上又给了我新的任务。朝中有一名位高权重的大臣,坚决主和,皇上软硬兼施都不能令其回心转意,怀疑他已经被辽人收买,让我杀了他以防止将来产生更大的麻烦。

  我没有选择目标的权力,所以我也无需多想。我忽然觉得杀谁都是一样,辽人、宋人都是人,有什么区别?血都是红的,心都是热的。

  这次的目标很狡猾,出入有十几名高手保护,众多替身,甚至每晚睡觉的地方都不同。我不用点心思和时间是不可能按期完成任务的。即使这样,我也时时刻刻留意着阿凉的消息。

  历经三个月终于等到一个大好时机,我的目标出了开封府去外地办事。目标随行的一gān人等我已摸得一清二楚,准备在他们此行途中突袭。计划妥当,我先一步到达设伏地点附近的镇子等候,坐在路边的茶棚里消磨时间。

  时值正午,日头毒辣,地气浮动,燥热难耐。

  我望着官道尽头,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清瘦修长的身子,衣衫破旧,长长的黑发用布条松松地束在脑后,脸色苍白,虽然面无表qíng,但是眼中含着浓浓的哀伤。是阿凉!不会错的!一定是阿凉。

  我这次出任务为了掩人耳目头上戴了有青纱覆面的斗笠,阿凉不可能认出我。而我在犹豫是否该去与他相认。他活着应该就是被人救了,他会否与救他的人同行?我和大哥都曾经那样残忍地对待他,他会否还愿意见到我?所以我没有动作,偷偷地看着他。

  阿凉并没有走进茶棚,而是在外面一棵大树的yīn影里坐下,掏出一块粗劣的gān粮,慢慢咀嚼。他赤脚穿着一双糙鞋,腿脚上都是血痕刮伤,应该是走了很长的路。他刚吃了几口,就有一个牵着马的武士走到树下,嚷嚷道:“臭要饭的,滚到一边去,大爷要在这里拴马。”

  马怕晒,人也怕。那武士却蛮横不讲理,硬是要把阿凉赶到树荫外边去。若是寻常人,大约会理论两句。但是阿凉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走出树荫,坐到一旁一棵细小的树木下,继续吃gān粮。那棵小树形成的树荫有限,阿凉大半个身子都bào晒在阳光下,额上沁出的汗珠晶莹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