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伫雪院是这个家里最靠南边、最温暖舒适的地方,但大冬天的还敞着门,屋子里是怎么也不可能暖和起来的吧?
看着眼前苍白的脸孔,我蹲下身,不客气地捏住那红通通的鼻子,在心里默数到十,然后那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人挥开我的手,大口大口拼命呼吸。
“呼——初……初雪,你……回来啦!”沙哑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嗯。”我瞄他一眼,待他呼吸平顺后,把手中层层包裹的药盅递给他。
“这次又是什么?新配的十全大补汤?”
“不知道。”
“你想,墨汁跟补汤哪个味道比较好?”
“不知道。”
他掀了盖子,看了眼里头乌漆抹黑的液体,认命地一口气灌下去。
“啊——”喝完药,他张大嘴巴,理所当然地望着我。
小鬼一个!我在心里念着,从袖袋里掏出一颗麦芽糖,剥了糖衣扔进他嘴里后,拿过他手上已空的药盅站起身。
“嗯,好甜!”他一脸心满意足地抿着糖,含含糊糊地说道。
“别赖在地上,挡路。”真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喜欢睡在大门口,就算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地毯,也不会比chuáng舒服吧?而且冬天里还大敞着门,普通人不是该受不了的吗?
“好!”他笑得一脸灿烂地把手伸向我。
真是,小鬼一个!念归念,我还是腾出手拉他起来,不然按以往的经验他绝对会赖到底。
“嘻嘻……”他站起身,半敞的外衣滑下了肩,露出白色的单衣,“哪,初雪,你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感觉?”我扫了眼被他握住的手,没有什么不适感。
“对!你会不会觉得冷?”他似乎很期待地望着我。
“不会。”我收回手,关了门,端着药盅往屋里走。
“真可惜!还想说如果你能觉得冷的话,一定也能感受到温暖。”他跟在后面扼腕道。
“温暖?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顺着他的话随口问道。
“嗯……这个嘛……是很舒服的感觉!就像在门口待久了体温降下来,然后窝进暖暖的被子里的感觉一样!”他边说边扎进一直晤热着的棉被里。
“……你就是为了感受所谓的‘温暖’的感觉,才敞着门睡在大门口的?”我放下药盅,看他裹着棉被虫似的在chuáng上欢快地滚来滚去。
“咦?那个啊!不是的,只是送走稚雀后懒得动,就坐下来等你,然后觉得地上满舒服的,gān脆睡一觉先……哈——哈啾——”
“着凉了。”我指着他的鼻子。
“嗯。”他点点头,从枕边抽了张帕子擦鼻水。
“刚才管家叫我告诉你,下午分家的人会来。”
“哦?哪一个?”
“皇甫少玦。”
“什么呀!原来是他啊!”他笑呵呵地又抽了张帕子来擦,声音已经明显含糊起来。
“要见吗?”挂着两管鼻水去见客人?不太好吧。
带着浓浓的鼻音,他依旧笑呵呵的:“当然要见啦!我是个好主人,怎么可以怠慢客人呢!”
他的确是个好主人。
在十全大补汤之外,又灌了好几碗姜汤之后,终于不用再仰赖帕子,端正地坐在桌前与客人寒暄。
皇甫少玦,据说是皇甫炽的堂弟,才十五岁,却比大他两岁的皇甫炽长得高、长得壮,声音没有皇甫炽那样沙哑,脸孔也没有皇甫炽那样苍白——他是健康的、意气风发的,不必日日汤药也能活命,也不会因为小小的风寒就卧chuáng不起——多么幸运的人。
我不止一次听这个家里的人说起他。他是除皇甫炽之外,皇甫家最具潜力的人, 同辈里最受瞩目的一个,同时也是最积极的下任族长宝座的争夺者。
我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和皇甫炽高谈阔论,什么yīn阳五行,什么八卦命理,全是些我不懂的东西,听着听着不由得昏昏yù睡。
“……你是怎么教下人的?居然当着客人的面打瞌睡!真是无礼至极!”
忽远忽近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是谁叫那么大声?真吵。